前世_寒山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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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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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细微的水声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蜷缩在船里的洛元秋缓缓睁开眼。

  几点冰冷落在她鼻尖上,天空晦暗不明,下雪了。

  洛元秋起身抖落身上的雪,才发现小船已经靠岸,岸边是高悬而下的寒冰石块,以及无穷无尽的雪。

  湖面被茫茫雾气笼罩着,四周雪山倒映在湖水中,化为幽深的蓝色。她向对岸望去,只能看见雾气虚掠过湖心,来时的路仿佛已经遥不可及。

  她平静地看了一会,好像已经料到这种结局。明明只是相隔一湖,但在此时看来,却如相隔天堑般难以回返。若说对岸是人世,那么她所在的地方,大概就是传说中亡魂所归的极北之地,生者无法踏足的幽冥深处。

  小船一摇三晃,水面波纹荡漾,洛元秋一脚踩进深雪里,彻底踏上了岸,她拉下面罩深吸了口气,让冰冷的空气涌进肺腑,如刀割一般传来隐隐刺痛,才觉得自己有几分活着的样子。

  她呆呆站在岸边,两山悬壁对峙倾下,一条冰雪覆盖的夹道出现在眼前,也不知是通向何处,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阴山腹地了。

  这场景过于平和静谧,与她所想的相去甚远,既无传闻中所说的恶鬼凶神,也没有冤亲债友等在路口讨债,冰天雪地中连个鸟影都藏不住,更遑论什么鬼影了。

  洛元秋揉了揉眼睛,雪太多看久了也不舒服,到处都是白色,十分伤眼。

  她定了定神,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岸边涉雪走过。

  待她离开后,小船不晃了,水面渐渐静下来,她的影子再次出现在水中。水面倒映着雪山天空,无边无际地横铺开来。几片雪落在水中,影子抬手去接,雪融进水里,轻微的涟漪晃开。它孤零零地坐在船的倒影上,向着对岸无声无息眺望。

  天空慢慢暗了下来,笼在湖心的雾气无风自动,在水面上来回飘荡。影子轻轻跳下船,追寻着雪中留下的足迹,消失在水面。

  阴山腹地里到底有什么?

  目力所及之处都被冰雪覆盖,从夹道抬头向上看去,天穹辽远清澈,与洛元秋初入阴山时见到的大有不同。

  周遭安静无声,她在雪中跋涉,山壁两侧被冰封着,那些冰又厚又深,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累积的。冰面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如同两面巨大的镜子。

  这两山之间的夹道仿佛长的没有尽头,洛元秋走得掌心发热,在雪中呼了几口气,靠着山壁坐下。

  她从袖中摸了一道火符出来,又掏出水袋,想要化些冰雪喝。她把符纸贴在一块倒悬的冰岩下,将水袋放过去,等着冰化了接水。

  片刻之后,贴在冰岩下的符纸已烧成灰烬,但冰岩丝毫未有改变。

  幸而水袋中尚有半袋多的水,洛元秋喝了些,将盖子塞好放回,转身去看那冰岩。

  符纸没了,冰也未化,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伸手碰了碰岩上凸起的冰层边缘,脸上显出惊讶之色。

  方才摸到冰的时候,她的手居然被割破了。

  洛元秋按了按手上的伤口,伤口仿佛利器所割,从指腹而下,将掌心纹路劈开。这伤极深,但她的手上却没有血流出来。

  洛元秋不甚在意,她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两座高山。两山冰镜一般的山壁映出她的身影,最后她蹲下身去,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雪,在手中捏了捏。

  不是雪。

  洛元秋站起身,随手朝空中一洒。

  冰不是冰,雪也不是雪,那这些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她有些茫然地站在夹道上,警惕地打量着两侧山壁。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什么声音,循声而望,之前被她贴符的冰岩居然已经开始融化了,一滴水顺着冰侧缓缓流下,坠入雪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屏息站在原地不动,冰岩上不断有水滴落,仿若危险来临前的征兆。

  突然一滴水落在她的手背上,紧接着两滴三滴……越来越多。洛元秋抬头看去,原本清澈的天空阴云密布,竟是突然下起雨来。

  她甩了甩手,将手背上的雨水抹去,就听见从头顶传来闷沉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由远及近,马上就要来了!

  她瞳孔微缩,在那道雷声响彻天空之前,在夹道中快速奔跑起来。

  巨大的轰隆声在洛元秋身后落下,她不敢回头看,光听声音就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无数水流顺着夹道两侧山壁汹涌流下,这千年冰雪竟然就这么在大雨中消融,转瞬之间倾覆而下,化为滔天巨浪从夹道中追来!

  身后咆哮声越来越近,洛元秋从高处纵身一跃,顺势滑到坡底,又是一路狂奔。幸而未过多久,她眼前陡然一亮,夹道的出口已至!

  天空中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恍若末日到来,瞬息间就能将天地翻覆。

  但夹道出口居然是在陡崖之上,洛元秋脚下是一片云雾笼罩的高山深谷,天幕当中数道紫色雷霆绽开,雪山纵横而去,映出漫天电光幻影。

  来不及多想,洛元秋反身踩着陡崖上凸起的岩石向右攀去,她双手死死抠紧峭壁,不过眨眼的功夫,洪流咆哮着从夹道中涌出,周围山壁震动不已。

  千万年积雪融水霎时淹没了脚下的雪山,漆黑潮水在大地上翻涌侵噬,暴雨不断落下,天空中惊雷电光滚滚而来。

  风雨中洛元秋不断向上攀爬,她神差鬼使地向下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这一幕好像与记忆中的某些画面重合了一起,仿佛在哪里见过。

  纵然神思恍惚,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忽地天色转为深红,浓如赤血,雨势渐弱,顷刻间化作鹅毛大雪,自天中洒洒下落。

  原本从夹道奔涌出的水慢慢被冻结住,冰晶闪烁着寒芒。霜气从深渊里缓慢上升,冰雪再一次覆盖了脚下的山脉谷地。大雪纷扬落在天地间,洛元秋眼睫凝着冰花,湿透的外袍冻得冰硬,她艰难地爬上一处平地,雪与雾很快涌来。寒风如刀划过她的脸颊,她站在高处向下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久前那黑色潮水侵蚀大地的一幕,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离她最近的一侧山壁又被寒冰冻结,平滑如镜,光洁明晰。洛元秋看见自己背后就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山脉,与肆无忌惮的寒风飞雪。唯独她的影子有些模糊,像被雾气蒙住了一般。

  她只看了一眼,便迎着风雪走入寒雾之中。而那冰壁上模糊的倒影却仍在,它站在雪中,像洛元秋之前做的那样,回头看了看身后高崖下,雾气笼罩的深渊。

  先是雨又是雪,洛元秋身上的袍子已失去了保暖的作用。她在雾气中一路前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去了何处。此地诡谲非常,她一兜符都成了无用的废纸,连半点法术都用不出来。

  若是常人恐怕早就已经冻死在这雪地里了,洛元秋按着自己的心口,感觉不到心跳,人好像已经死了。她波澜不惊地收回手,短暂地思索起了自己到底是什么。

  受伤不会流血,心跳时有时无,于冷热无知无觉,也不分寒暑冬夏。唯有疼痛,稍稍能让她感觉自己不是一具行尸走肉,而是个半死不活的人。

  她从冰壁边走过,看着自己毫无人气的脸。惨白的面容,深黑的眉目,无端有些惊心。

  寒风吹散雾气,少顷又聚集来。洛元秋目光转向被迷雾掩盖的岔路口,思绪却留在未入山前,仲夏时节的一个夜晚。

  夜风拂过孤灯豆火,满屋都是草木的清香。她坐在草席上向窗外看去,远山笼着朦朦微光,夜空无星无月,似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不远处有争执声传来,一只飞蛾随风扑进屋中,绕着烛火飞了几圈,最后停在她的指尖上。

  “我这一生相人无数,从未有看错的时候,她此时分明应该死了!司徒兄,你不会是魔怔了以后将你徒弟从坟里掘出来,用什么秘法保她尸身完好,打算就这么自欺欺人吧?”

  “……宋天衢!我有必要如此吗?元秋逝世时我固然难过,但也不至于做出掘人坟茔这种事来!你若是怕了就直说!那是我徒弟,她就算死而复生后成了个妖魔鬼怪,我也不会怕她!”

  放在窗沿边的手微微动了动,飞蛾受惊扑起又落下,似乎并未察觉到这是人的手。

  “那你要我看什么?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她若是个活尸也就罢了,横竖山中不缺地方,我也养得起!但宋兄,她是个人,她是个活人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死一回,我做不出这种事来!”

  “她人在何处?”

  屋门被用力推开,一高大男人阔步走进。许是受其声势所迫,停在她指尖的飞蛾扇翅飞起,不知悔改地向着那豆大灯火飞去。她眼眸微动,拿起银簪去挑亮灯芯,正与掀开竹帘的两人对上。

  玄清子不由放轻声音道:“元秋,你还记得吗,这是那位曾教你符术的宋叔叔。”

  她目光游移,茫然地点了点头。

  宋天衢震惊过后稍稍镇定下来,走过去说道:“你……当真还活着?”

  玄清子忙道:“她伤了嗓子,说话说的慢,你要那么心急!”

  宋天衢不理会他,先捉住席上之人的手腕在脉上按了按,过了一会后他难以置信道:“这竟是真的,她竟然还有气息……司徒兄,你徒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清子道:“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她绝非是活尸,活尸并无气息脉搏。”宋天衢凝神道,“但这心跳未免太弱了些,她平常都吃什么?你不会喂她血食吧!”

  玄清子老脸一红,呵斥道:“胡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吗?她……平常只吃一道菜,就是炒火腿!”

  宋天衢喃喃道:“那也不对。”

  他视线触及洛元秋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肌肤莹润,指甲透亮,顿时一愣,下颌骤然紧绷,当即从腰间拔出短刀,抓住她的手指在刃上一划——

  玄清子骇然色变,怒道:“你这做什么!”

  宋天衢却抬手将刀按在桌上,气息有些不稳:“慢着!你先看!”

  指腹伤口并未流血,在二人注视缓缓愈合,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

  玄清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天衢看了半晌,转头对他道:“司徒兄,你徒弟,怕不是成仙了罢?”

  “胡说八道!你看她这样子像是成仙了吗?!”

  桌上放着好几盘菜,洛元秋虽然浑浑噩噩,但却像认定了那道清炒火腿,筷子一刻也没停过,最后端起全扒进了自己碗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竟是端起碗筷,坐到外头水池边去吃了。

  宋天衢惊愕万分,将身子靠近窗边,看洛元秋夹了米饭丢进水里喂鱼,好像再正常不过了,不由问:“你徒弟当真把事都忘了?”

  玄清子唉声叹气:“也不知她到底是都忘了,还是只忘了些许。时不时记得起些事,但又记不全,像失了魂似的。”

  “能有这等奇遇,侥幸活下来已是不易,就莫要在强求什么了。记不得就记不得吧!”

  宋天衢低声道,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但我却觉得,她不是忘了,而是暂时回想不起,说是失魂也没错。你有没有拿符让她画?”

  玄清子道:“宋兄,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她现下神志不清,你叫我拿符给她画?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个咒师!”

  宋天衢却若有所思道:“她既然死而复生,是否已算是度过了生关死劫呢?倘若如此,那应该明心见性了,你又在怕什么?”

  见玄清子一副要过来拼命的模样,宋天衢只得寻了个折中的主意,从袖中取出符纸与朱砂道:“这样,我来画。等她进来以后,让她看着我画,如何?”

  玄清子勉强应了。

  他看见徒弟吃完了饭顺带喂饱了鱼,进到屋中来放碗。她做这一切仿佛极为自然,但仔细看,便能发现她双目无神,面上一派茫然,显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不过是依旧日习性而为罢了。

  玄清子叹了一声,强按住心酸,从她手中接过漆碗。

  见她走近,宋天衢适时地展开符纸,调开朱砂,执笔绘起符来。瞬间他心念急转,手腕一颤,硬是扭转笔势,将那道原本蜿蜒的墨痕改为平直。

  宋天衢画完平生最不伦不类的一道符,忍不住闭了闭眼。他凝神静待身后人过来,但等了许久都不闻声响,一手按住符纸,起身去看玄清子。

  正在这时,桌上的符纸轻轻一动,洛元秋从他手中抽出符纸,坐在桌前将纸张叠成一只飞鸟的样子。

  她看着窗外的碧空白云,沉默良久,两指夹着纸鸟重重一弹,纸鸟双翼裹挟着云气,歪歪扭扭地飞向天空,但未飞多远,就在日光中燃烧殆尽,砰然化为纸灰。

  宋天衢面露失望之色,微不可察轻叹一声:“真是可惜了。”

  “这样也好,能活着比什么都强。”玄清子端着碗道,“我去给你取酒来,你且坐着吧。”

  他说完向门外走去,脚步却有些不稳。宋天衢本无意于此,想唤他回来,见此情形多有不忍,只得任他去了。

  玄清子走到门边,几缕风从门缝涌入。不知道是不是受他心绪所致,他感觉这夏时的风莫名有些冷。玄清子拉开门,差点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了个倒仰。

  大雪洋洋洒洒,群山素白,闪烁着冰冷银光。雪漫至门前,玄清子先是一怔,手中漆碗掉在地上,他顾不得关门,大步向屋中走去。

  就见宋天衢席地而坐,捧着碗正夹菜,他背后原本坐在窗前的洛元秋早已不知去向。

  玄清子心凉了半截,未留意一脚踩翻了桌几,饭菜洒了一地,宋天衢筷子还伸在半空,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随我来!”玄清子慌忙道,“元秋定是想起什么来了,她不见了!”

  宋天衢倍感莫名:“什么不见了?方才她拿着我的朱笔翻出窗去了,人就在这院中,还能去哪里?”

  玄清子不信,宋天衢只好随他出房门,一见外头漫天遍野的雪他就惊住了:“这是……”

  他摊手接了几片雪花,看它们在掌心融化,与真的雪别无二致。

  玄清子忧喜参半,道:“你到底画了什么符?”

  “不是雪符!”

  两人快步走到后院,宋天衢百思不得其解:“我自己画的难道还不清楚?那不过是一道云符,我还特地画错了!她怎么就能改成了雪符?”

  玄清子道:“她不是用你的符叠了一只鸟……”

  宋天衢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明白了!她将符叠在一起,不就是一道新的符了吗?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找你徒弟啊!”

  说话间就看见一人贴着墙根走来,手中的朱笔在墙上留下一道深色痕迹。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在窗纸上随手画了几道,又顺着墙慢慢走着,画的尽是些奇怪诡异的线与圆。

  “元秋?元秋!”

  玄清子叫了几声她也不理会,自顾自画下去,绕着墙角走到屋子另一边去了。玄清子想去将她追回来,却被宋天衢一把拦住,他道:“你看她画的。”

  玄清子道:“看什么?这些线?”

  宋天衢道:“这不是线,亏你还是咒师呢!你再仔细看看,这不是胡乱画的,必有其意义在!你是她师父,你应该看得懂才对!”

  玄清子耐心看了一会,怒道:“我看不懂,这和那些稚童胡乱涂抹的有什么区别?她如今神志尚未清明,你就这么任她随意行走——”

  宋天衢两指发出微光,沿着那些红线慢慢移动,轻声道:“她不是神志尚未清明,她是被封住了。”

  “被封住了?”

  玄清子愣了愣道:“咒术对她无用,这你也是知道的。”

  宋天衢道:“不是咒,也不是符,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玄清子问:“那要怎么办?”

  宋天衢手中光芒一敛,收手道:“需得她自己想起来才行,你我都帮不了她。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往日常用的,符也好咒也罢,总之不如拿出来试一试。”

  玄清子想了想道:“好像还真有!你跟我来!”

  他去书房一通乱翻,找出一本蒙灰的书册,对宋天衢道:“就是这个,她从小记到大的册子,要有什么事,一定都记在这里头了!”

  宋天衢将头凑过去,玄清子郑重翻开,两人就看见书页当中画了几个圈圈,圈中是几个点,一条横线跨过中页,分开那些圈。

  玄清子绞尽脑汁看了半天,终于放弃了,转头看向宋天衢:“宋兄?”

  宋天衢夺过书向后连翻数页,注视着其中一页看了半晌。玄清子以为他看出什么门道,忙问:“如何?”

  宋天衢长叹一声:“司徒兄,你徒弟这字写的太差了!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玄清子老脸一红,忿忿道:“这难道也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宋天衢道,“就这手字,和鬼画符也相去不远,说明你徒弟天生就是要当符师的嘛!”

  玄清子甩袖怒道:“莫要消遣我了,把书给我,我去给她看!”

  暮色四合,屋外传来虫鸣声。

  洛元秋坐在桌边,手中的书页已经翻至末尾。

  “看的如何了?”

  她认不得这人是谁,但听声音大概能辨出,是师父那位挚交好友,姓宋的符师。

  她合上书放在手边,点了点头。

  宋天衢问:“往日的事都记起来了吗?”

  有些记得,现在已经能渐渐回想起。但有些事始终如水中月镜中画,隔着一层薄薄雾气,难以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包括这书中所记之事,隔着数年光阴,纸上字迹犹然分明,往事似乎历历在目,但于她而言,却似追忆前生般艰难。

  洛元秋摇头,手覆在书上,摩挲着泛起毛边的页角。

  宋天衢沉吟良久,缓缓道:“死后之事,你还能记得多少。”

  洛元秋在纸上画出起伏的线,宋天衢看了一眼道:“哦,是山。”

  她又画了三道波纹般的线,宋天衢道:“这是水?”

  他困惑地看了看窗外的远山,又转身坐下,低头去看杯中的水,叹道:“难啊,若畏死则不得生,求生便难断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恐怕我这一生,都无法参悟了。”

  洛元秋静静听着,她伤了嗓子,故而不怎么说话。屋外草木繁盛,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而她面前的人两鬓已染霜色,回望满院葱茏时不免有些萧瑟。但他谈及生死时并未有艳羡之意,好像那不过是一句感慨。

  静默好一会后,宋天衢才收回视线,道:“我与你师父穷尽一生,恐怕只能止步于此,哪怕再不甘心也是无用。但你却不同。”

  洛元秋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想起躺在树枝上看着阳光照亮树叶,每片叶子的脉络都清晰分明。她想起过往的许多事,却没有太多感悟,仅仅只是想起。

  她心中仿佛有一场落雪,从暮春下到秋尽,从未有停歇的时候。雪不会化,也不曾有尽时,只这么下着。

  洛元秋依稀记得深雪中有人在叫“师姐”,每当这时,她的心绪便难得有波动,但她却想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说不清缘由,却隐约觉得,这个人于她而言应该是不同的。

  “……你走的太远了,那已经不是常人所能踏足的路。我不敢断言你会走到何处,我已经看不出你的生死了。”

  宋天衢蘸了蘸杯中的水,弹向半空,水滴浮起化为一条细光,随他手势转动变幻。他道:“世间至高至上的道法,不在庙堂,不在江湖,更不在名门道派的高阁之中。而在山岳之间,在江河源起之地,在人迹罕至之所。我教不了你什么,但这世间有两处险绝之地,或许能解开你身上这道封印。”

  “一是处是阴山,另一处则是北冥。北冥是天下道法源流之处,我师门所传的相术,便是由此地传出。”

  洛元秋指了指方才在纸上画的线条,宋天衢了然:“你想问阴山?关于此地我知之甚少,因为百来能穿过阴山腹地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我只知咒师间相传,阴山是魂归之处,入此山中,或可得见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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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文写起来好难,难到我最后在头上戴了个bra才感觉好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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