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番外_寒山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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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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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快到了吧?”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间竟要入秋了。你在那算什么呢?”

  “……我算了算日子,好像再过六天就是七夕。”

  七夕?

  树上的人闻言动了动耳尖,拂开枝叶,向树下看去。

  两位师妹好像是在晒什么东西,洛元秋翻个身,自叶片缝隙间落下的阳光星星点点洒在身上,她懒洋洋地摘了两片叶子遮住眼睛,在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中慢慢睡去。

  “师妹,什么是七夕?”

  沉盈翻乐谱的手停下,向一旁人雪白的脸上捏了一把,笑眯眯道:“师姐又偷听我们说话了?”

  洛元秋趴在她臂弯处,睁圆了眼辩解道:“没有,只是正好在那棵树上睡觉!”

  沉盈当即一乐,不翻乐谱,改揉她的脸了。

  宛玥赶紧从她手中救下大师姐,拉到一旁整理衣裳:“师姐没听过七夕这不奇怪,那乞巧节有没有听过呢?”

  洛元秋诚实地点点头,宛玥微微一笑,引她坐上凳子,顺手塞给她一个梨。洛元秋咬了一口,问:“是那个要缝衣服的乞巧节吗?”

  宛玥想了想说:“差不多,反正要将绣好的东西放在枕头下,七夕晚上设香案供奉,祈求一段好姻缘。”

  沉盈逗她道:“师姐要不要也学着拜一拜?”

  洛元秋没滋没味地咬了口梨,显然已经失去兴趣,含糊道:“针太刺手。”

  沉盈笑了起来,对宛玥道:“说这些没意思的做什么,师姐快十五岁了,个子都这般高,也该明白些别的。”

  宛玥微一挑眉,似有些不赞同。

  洛元秋咬着梨问:“什么别的?”

  沉盈坏笑着捏住她的脸道:“师姐啊,这乞巧节又叫七夕,是有情人相聚的好日子。在我的家乡,倘若你有悦慕的人,可做一对娃娃,到了这天送给他,他若是知道你的心意,自然就会收下,这便是心心相印的意思了。”

  洛元秋听得入神,叼着个梨核追问:“然后呢?”

  沉盈还要说,却被宛玥一掌拍开。

  “然后?”宛玥见她一脸期待,只得胡编道:“然后在娃娃背后写上彼此名字,这就好了。”

  沉盈扑哧一笑,洛元秋睁大眼睛:“这就没有了?”

  沉盈一把将宛玥按下去,笑道:“当然没有!写了名字以后,两人还需对饮,然后第二日就可以请媒婆——”

  宛玥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对洛元秋强笑道:“然后第二日他就会记得你一辈子。”

  啪嗒一声,洛元秋手中的梨核不知不觉落到桌上。她有些迷惘地重复道:“一辈子?”

  宛玥果断点头,洛元秋沉思良久,最后期期艾艾地问:“是真的吗?真的能记一辈子?”

  宛玥一本正经地扯谎:“对,真的。”

  “师父,这针,我穿不进去。”

  “对准针眼……要对准!嘿,你看只要对准了,就能穿进去。”

  洛元秋一手拿针一手穿线,试了几次,累得满头大汗,不由怀疑地偷瞄了一眼玄清子,见他轻描淡写就将那根线穿进细小的阵眼里,顿感沮丧,泄气道:“我穿不进去。”

  玄清子也不太懂为什么徒弟不能把线穿进针眼里,心说难道这天生画符的手就只能画符,其他的事一概都做不了?他从洛元秋手中接过针线,随手一穿,线便进了针眼。

  “你看,这还是很容易的嘛。”

  玄清子在徒弟崇拜的眼光中颇为自自得,轻咳了几声道:“多试几次就会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可不比画符容易许多?”

  洛元秋闻言拿着针线看了半晌,灵机一动道:“既然这样,师父你来帮我穿线如何?”

  午后阳光明亮,瑞节与嘉言面无表情坐在桌前,看着桌上摆着的小竹筐。竹筐用花布盖着,看不到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瑞节道:“这是什么?”

  嘉言道:“不知道。”

  瑞节突发奇想:“不会是个什么怪物吧?”

  嘉言虚伪一笑,道:“依照师兄高见,里头定然是一只气概不凡的——猪啊!”

  瑞节当即反讽道:“难不成是一窝蛋?师弟养的鸡下的?”

  两人吵了几句,眼看就要打起来。这时洛元秋进门,争执声瞬间消失,她道:“看来你们都不太忙。”

  瑞节道:“我忙得很!”

  嘉言道:“我比师兄要更忙一些。”

  洛元秋走到桌前,拿开盖在竹筐上的花布,竹筐里的东西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不是猪也不是一窝蛋,而是两把剪刀,几团彩线,外加一叠布与些许棉花。

  洛元秋从布地下翻出一排针,期待地看着他们二人:“师弟,你们听过乞巧节吗?”

  瑞节稍稍迟疑,与嘉言对视一眼,试探道:“听过一些,好像要拜月?”

  洛元秋抚掌道:“听过就好,其实不止要拜月,还要绣东西呢!”

  嘉言脸色惨白,看着那排针轻声道:“你要我们……绣花?”

  瑞节气得面红耳赤,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碰这种娘们玩意?快拿走,赶快拿走!”

  “师兄说的对,我们身为男儿,怎么能绣……绣这种东西!”

  但洛元秋眼光扫过来时,原本同仇敌忾的师兄师弟顿时缩成一团,不比竹筐里的棉花好到哪里去。洛元秋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道:“绣花做什么?我是来请你们帮我穿针的。”

  原来只是穿个针!

  瑞节与嘉言登时松了口气,各自打定主意,只消不往这几块布上绣东西,他们男儿尊严今日便可保住了!

  于是三人手持一根细针,专心致志地取线穿了起来。穿着穿着,瑞节突然意识到不对,问:“师姐,这种娘们儿……这种细致活,你怎么不请那些师妹来做?”

  嘉言也反应过来,丢下手中东西说:“对啊,你怎么不去找她们呢?”

  洛元秋对着针眼猛戳数下,最后以失败告终。剪去线上碍事的毛边,她道:“穿针是会刺着手的,你们看宛玥要练剑,沉盈要练琵琶,伤着手了多不好。”

  瑞节失笑道:“难道我们就不会伤着手了吗?如果我们被针刺伤了手,那又要怎么办?”

  洛元秋诧异地抬起头:“喂猪需要用手吗?”

  瑞节:“……”

  她又看向嘉言:“喂鸡也要用手?你不是直接将米倒下去的吗?”

  嘉言:“……”

  师兄弟两神色凄楚,仿若风中无依的蓬絮,只差一把二胡一铺草席,便是天桥下常见卖身葬父的戏码。

  可惜他们就算把自己卖了,也难从师姐那里得到几分怜惜。只得打起精神,眼含热泪,捏着细针,缓缓穿起线来。

  洛元秋在一旁拿着剪子对着一块白布比划了几下,咔嚓几刀剪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出来,那清脆的剪刀声让瑞节嘉言不禁同时缩了缩脖子。师兄弟两人偷偷看去,见师姐拿起他们方才穿好的针线,就这么随手缝了起来。

  她把两块布叠在一起,胡乱缝了几针,然后将棉花用力塞进去,又粗缝了几针勉强封住缺口。纵使如此,那歪歪斜斜的线脚时不时漏了几针,东缺西漏不说,许多棉花从边缘挤了出来,但洛元秋仿佛看不到,继续乱剪瞎缝下一块。

  瑞节看了会,忍不住问:“师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元秋心不在焉道:“做娃娃。”

  瑞节倒吸了口气:“这看起来不太像……娃娃。”

  嘉言亦是点头:“没看出这是什么。”

  洛元秋指着方才缝好的布包棉花道:“这是娃娃的身子。”

  又指着即将动手剪的一块布道:“这是它的脑袋。”

  瑞节:“……你用黑布做脑袋啊?”

  洛元秋见他欲言又止,虚心求问:“不然呢?”

  嘉言耿直道:“我看家中姐姐在乞巧节都是绣花,怎么师姐就做娃娃?”

  “绣花?”洛元秋放下剪刀问:“那你们会绣花吗?“

  嘉言:“……”

  瑞节忙拿起针线,奋力穿起针来,并且赞叹道:“绣花有什么好的?还是做娃娃吧,娃娃方便好做,做个娃娃还不容易!师弟,你说是不是?”

  嘉言慌忙点头,唯恐师姐一时兴起,抓着他们去绣什么花。

  洛元秋也不会绣东西,见他们二人都在做穿针,便又去忙活自己手上的事。她拿出剪刀又是咔嚓几剪,笨拙地剪出一个圆形,缝线时稍不留意,针尖便刺到了指腹,血珠涌出来,她顿时愣住了。

  三人齐齐看向那根手指,瑞节忙从她手中夺过针线布块,道:“行行好吧师姐,你哪里会缝什么娃娃!快别弄了!”

  洛元秋捂着手,不让他碰自己流血的手指。嘉言道:“还是找块干净的布来包一包吧。”

  瑞节只得在那竹筐中翻捡一番,却听咣当一声,是洛元秋推倒了凳子,他二人俱是抬头看去,洛元秋捏紧受伤的手指不知所措地站在桌边,眉心紧锁,低声道:“你们别碰我的手。”

  她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先一步跑出了屋子。

  瑞节与嘉言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离开,瑞节忍不住嘀咕:“谁碰她的手了?”

  嘉言道:“我没碰。”

  瑞节拿起针继续穿线,犹有些不解:“奇怪,不过是被针刺着手罢了,为何师姐一副见鬼的样子。”

  “你想知道啊?”嘉言道,“想知道你就刺一下自己手,大概就能明白了。”

  瑞节捏着针对着手指比划了几下,冷不防嘉言捉住他的手按在桌上,吓得他大叫出声,怒道:“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嘉言轻声道:“你刚刚用的那根针,是不是师姐刺到手的那根?”

  瑞节惊魂甫定,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嘉言捻起银针:“这针的针头,怎么好像……变黑了?”

  洛元秋将洗干净的手对着日光照了照,确认手指不再流血,她才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伤处,正要松口气,突然背后一人道:“怎么?”

  洛元秋被吓了一跳,险些一脚滑进溪水里,那人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拖到树荫下才放手。

  那人眸色清浅,眼底映着一地碎光金芒,光彩流溢。她伸手为洛元秋摘下衣领旁的一根草屑,漫不经心道:“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在讲经堂打坐,又跑到哪里去了?”

  树上蝉鸣阵阵,洛元秋没来由有些心浮气躁,定了定神才道:“去找沉盈宛玥了。”

  镜知微微摇头,牵起她的手说:“去做什么?”

  洛元秋任她牵着,飞快向身后潺潺流水望了一眼,神秘一笑道:“师妹,你知道什么是七夕吗?”

  镜知道:“大概知道。”

  洛元秋又问:“那你知道七夕要做些什么吗?”

  镜知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知道一点。怎么,师姐想过七夕?”

  见洛元秋点头,她顿了顿道:“往年不见你说要过,怎么今年倒是有兴致了?但七夕节一个人过可不行,你想好要和谁一起了?”

  洛元秋抱住她的手臂,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一脸期待道:“师妹,那你陪我过吧?”

  镜知手指按在她的眉心间,将她推开些许,答道:“你知道七夕是什么节吗?”

  洛元秋掰着指头道:“绣花,拜月——”

  镜知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东西,嘲弄道:“这都是沉盈告诉你的吧,她难道就没有再说点别的?”

  “师姐,你是真傻还是装作不知?”

  洛元秋微怔,就听她说:“我不过七夕,你找别的师弟师妹去。”

  沉盈托腮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页,洛元秋坐在她身边专心致志地缝一条胳膊。她忍不住看了几眼,叹道:“师姐,你这娃娃做的比前几日好多了,终于能看出来是个人了。”

  “是瑞节,他在布上画了一个人出来,然后再剪下来,缝好塞棉花,就简单了许多。”洛元秋说道。

  沉盈呵呵道:“想不到这位师兄还有这种本事,居然知道要描个模子出来再做。”

  她见洛元秋十个手指上都绑着布条,不由心中一凛,放下书坐正了些,凑过去问:“你这手怎么了,都是被针刺的?”

  洛元秋动了动被绑得胖乎乎的指头,道:“之前被刺了一次,嘉言就想了这个办法,针就刺不着了。”

  沉盈笑道:“这主意也不错,只是手指难动,不过师姐你也缝的慢。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娃娃是想送给谁呢?”

  一提起这个洛元秋就百思不得其解,将那天与镜知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她苦恼地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沉盈笑容淡了几分,翻了个白眼道:“谁知道呢,你就让她生气去好了,何必理会。”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洛元秋拿起针,继续缝起了她的娃娃。

  转眼便到了七夕,凉风吹散白日暑气,拂开流云,露出漫天繁星。

  因师妹沉盈说七夕要小酌,洛元秋特地从地窖中偷偷搬了坛桂花酒,分与师弟师妹们。

  这酒不愧为玄清子所藏的珍品,洛元秋伙同一众师妹师弟在屋中拍开泥封,揭下盖子,清冽酒香便飘得满屋都是。

  沉盈赞道:“好酒。”

  瑞节则道:“没想到师父居然藏着这么好的酒,不喝了当真是可惜!”

  洛元秋将这坛酒分了,用竹筒装好,让他们带回去自己喝,莫要被师父发现了。她又去河边把酒坛装满水,合上盖子绑好红绸,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地窖。

  目睹这一切的嘉言神情复杂道:“若是师父发现这坛子里的酒换了水怎么办?”

  洛元秋道:“就说酒坏了,于是变成水了。”

  嘉言:“……这谁会信啊!”

  关上地窖门,洛元秋拎着竹筒道:“师父其实不喝酒的。”

  “那这些酒是谁的?”

  洛元秋看了看手中竹筒,淡淡道:“那些都是我师伯留下的,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嘉言站在原地看她走远,过了会才回过神,问:“师姐,你去哪里啊?”

  洛元秋不答,脚下不停,沿着小径到了后山水潭旁。此时夜色已深,几点萤火从树丛间飞出,她拂开枝叶,走到水潭边石滩旁,将手中竹筒小心放下,她脱了鞋袜挽起裤腿,将脚伸进冰凉的水中。

  不过片刻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洛元秋拔开竹筒塞子道:“师妹,喝酒吗?”

  镜知在她身旁坐下,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洛元秋喝了一口酒道:“我猜的。”

  镜知道:“不会又是问了哪个师妹吧。”

  “真的,是我自己猜着的。”洛元秋甩了甩脚上的水,将竹筒递给她:“喝一口嘛!”

  镜知看着竹筒中色泽浅黄的酒液,道:“我不喝酒。”

  洛元秋只好将塞子上,起身穿上鞋袜,跟在她身后。两人走到水潭边的古树旁,萤火点点飘来,镜知坐在树下,有些疲倦地阖上眼。

  洛元秋在她身侧坐下,靠着她道:“你有没有闻到花香?”

  镜知睁眼看了看:“没有,许是你醉了。”

  洛元秋不信:“才几口而已,怎么就会醉?”

  “你真的醉了,师姐。”

  她垂眸看向水潭,轻声道:“回去吧。”

  洛元秋支着下巴道:“不行,我还有事没做。”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放在镜知膝上,又往她手中塞了只笔,催促道:“快写快写,写我的名字!”

  镜知拿起那个模样怪异的布娃娃,面上看不出情绪:“为何要写你的名字?”

  洛元秋打了个酒嗝,脸颊微红,想了会才说:“宛玥说,要在七夕这天,做个娃娃,送给悦慕的人,让她在娃娃身后写上我的名字,这样她就会记得我一辈子……”

  镜知忽道:“那你喜欢我吗?”

  洛元秋手里还有一个娃娃,她把娃娃举起来,示意师妹来看——娃娃背后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依稀能看出是镜知。

  “你写我的,我写你的,你快写呀!”

  镜知恍若未闻,抓住她胡乱挥动的手,极轻地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

  洛元秋对上她的眼睛,咬了咬唇,有些难为情地压低了声音道:“喜欢的。”

  说完她又哇哇乱叫,催促师妹快些将自己的名字写到娃娃上去。

  镜知便依她所言,在那娃娃背后端端正正写下了她的名字。

  洛元秋十分满意,连连点头:“很好,很好。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我听说有十个十年那么久!”

  镜知低低嗯了一声。

  身旁的人浑身都是酒气,她居然又拿起竹筒,拔开盖子喝了一口。漫天繁星倒映在眼中,她豪气干云道:“把酒喝了,说好了,你要记得我,要记得我一辈子!不许反悔!”

  镜知将她抱在怀里,从她手中取下竹筒,道:“嗯,不反悔。”

  于是她低头吻上怀中人的唇,在她的唇缝之间嗅到了淡淡花香,在夜风中如饮醇酒,醉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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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今天不是七夕,所以放七夕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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