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彩云散_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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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彩云散

  傅九襄应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程木在我府上,你安心替白大人治病,无需多思。”

  程冉应了下来,早先听闻定北王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父亲被接近了王府,荣宝堂许多大夫都在猜测父亲或许早已惹怒了王爷,没个好下场了。

  “是阿野吗?”白俞浑浊地问道。

  傅九襄往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握住了白俞的手,“老师,大夫来了,咱们让大夫诊一下脉。”

  白俞摇头,他咳了几声,大喘着气道:“让……让他出去!”

  “出去!”

  “我用不着大夫诊脉!”

  “出去!”

  白俞说的激动,他本就虚弱,此刻面部涨得通红,这副模样看上去更像是回光返照后的产物。

  “老师,咱们就让大夫诊一下脉。”

  白俞摇头,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反手握住了傅九襄,“阿野,你让他们都出去,你陪我说说话。”

  傅九襄应了下来,他轻声劝说道:“既然不让大夫诊脉,那我吩咐管家熬一碗药,老师喝了药才有力气同学生说话。”

  白俞平躺在床上,他困难地点了点头,“那……那就喝一碗……一碗就够了。”

  傅九襄快步出了房门,吩咐管家端一碗药过来,在接过药之后,他又问了一句:“我记得老师的两个儿子都不在烛都,可派人传信去了?”

  管家轻声道:“昨夜就进宫向陛下说了此事,陛下给了旨意,白家已经派人出了烛都,往函关口去了。”

  白俞的大朗如今任职于函关口郡尉,函关口是关中三城的门户,地方官员进烛都需圣上旨意,如今白俞病重,这道圣旨只怕得早些求到。

  尽管白俞喝了药,但依旧疲倦的很,傅九襄拿了两个软枕,白俞靠在了软枕上。

  他眷恋地看着傅九襄,久久未言一句。

  “阿野,你是今岁冬天入的烛都,今年冬天可真长啊,老师都快忘记烛都春暖花开的好景致了。”

  傅九襄笑着侍奉白俞擦手,“再过半月便是冬至了,老师,过了冬至就该转暖了。”

  白俞虚弱地勾了勾唇角,“阿野,我只怕等不到那日了。”

  “阿野,你别怕,生老病死,实乃常态。”

  傅九襄苦涩地说道:“老师,您是病糊涂了。”

  “这几日啊,我总是梦到年轻时候的事情,醒来后我就知道了,那是你父亲来接我了。”

  “他走得早,黄泉路上指不定有多无趣,如今我老了,该去陪他啦!”

  不过是几日,白俞便苍老了许多,双鬓灰白,面如枯木,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摸了摸傅九襄的鬓发,“阿野,你何时长大的啊?上回见你,你才这么点高呢。”

  白俞乐呵呵地比划着,他已经记不清事情了。

  “阿野,陛下待你好,你要知分寸呀,下回那种往几位殿下寝殿中扔青蛙的事情莫要做了,不得体,不得体!”

  “后宫那些嚼舌根的话,你莫放在心上啊!”

  “阿野,听说你要参军了?边疆苦寒,老师原本是不想你去吃这个苦的,但烛都是个吃人的富贵冢,你去了北疆也好!你老爹就是北疆的英雄,你也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白俞握着傅九襄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白俞老泪纵横,他早已分不清此刻跪在眼前的是十年前的小傅九襄还是北疆那个人人称颂的玉面将军了。

  在白俞心中,傅九襄永远都是那个在上书房中烧了书、偷偷往他脸上画王八、带着五殿下爬树摘果子的皮猴。

  傅九襄眼眶发涩,他跪的笔直,白俞教他的

  大丈夫,跪天跪地,无愧本心。白俞原本浑浊的双眼突然变得无比明亮,他睁大了眼睛,紧紧拉着傅九襄,哽咽道:“阿野,你何时……何时长大了啊!”

  “老师!老师!老师!”傅九襄握住了白俞的手,不肯撒手,他语气急促:“老师,阿野没长大,您昨日才说要教我读兵法。”

  “是了,答应你的兵法还没教……”

  傅九襄松了口气,方才白俞那一下,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阿野,陛下上回还同我说,你从北疆回来稳重了许多,让他刮目相看。”白俞又恢复了清明意识。

  他哀叹了一声,“阿野,吏治……吏治……吏治改革刻不容缓,我已拟好了选官制度的改革,来日……来日谢家苏家式微,你便呈上去,南邑已如一潭死水,当下的选官制早已不适用了,阿野……老师,老师拜托你,一定要推进这次改革!阿野,老师求你啦!”

  白俞用尽了最后一番力气。

  双手渐渐送了下去。

  傅九襄久久跪在床边,低着头。

  这世间,从来都是好物不兼得,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握紧双拳,耳畔仿佛还回荡着老师的那句阿野,那是老师对他最不舍的眷恋。

  铺在床边的毛毯上逐渐汇了一滩水,湿了一片。

  延和十三年冬,九卿宗正白俞白老大人因病而亡。

  身侧唯有学生定北王在侧,二子未及时赶到,至此,这位支撑了南邑新旧两位帝王的老臣就此结束了他的篇章。

  风雪呼啸,长夜哀鸣,行走在这世间的人从来都不会消亡,肉体或许泯灭,但他的意志永存。

  白俞辅佐新帝登基、教导出来了定北王,在丞相苏郎仪独大的朝堂中周旋,平衡了苏谢两党与地方式微官员,在浑浊的南邑的朝堂中始终犹如一潭清泉。

  纵然多疑如顺帝,也始终对这位宗正百般信任。

  白俞的死就像是南邑朝堂最后一幕干净的结束,可以预料,至此之后,再没人能撑得起金銮殿上的那一块正大光明。

  白卿已死。

  顺帝接到白府的消息后,将自己关在了高堂镜中。

  谁也不知道,在白俞病重前的半个月,他就再未单独见过顺帝,每每顺帝召见,他都称病拒不进高堂镜。

  “陛下,定北王的折子。”福鹤领着宫人进了高堂镜,将傅九襄的折子放在了案桌上。

  “你读给朕听。”顺帝面色沧桑。

  “陛下万安,今老师已故,还请陛下准许函关口郡尉白袁世、宁安郡主及郡马爷入都,料理老师后事。”

  顺帝摆了摆手,“准。”

  “陛下,”福鹤原本还想劝慰一番,但见到顺帝阴沉不悦的模样后,闭嘴了。

  “出去吧,朕一人静静。”顺帝背对着福鹤,望着挂在高堂镜上的江山图。

  那是他的兄长、已故的定北王亲手所画,在他登基那日呈递给他。

  “陛下,臣愿为陛下打下万里江山,南邑儿郎所到之处,皆会是南邑的寸土山河。”

  顺帝望着那副江山图,一瞬间有些恍惚,他的兄长呢?

  白卿死了,他的兄长呢?

  不是说好了,要替他打下万里江山的吗?

  他坐在高位上,无兄无弟,无师无友。

  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那一年,兄长若在上林苑之乱中活了下来,当今的南邑朝堂,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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