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情难制_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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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情难制

  满府的白,暴雪和白布裹住了整座白府。

  傅九襄穿着一身白衣,站在白府大门迎接宾客。

  白俞去的突然,白袁世任职于函关口,白袁安与安宁郡主长住于雍都,如今白府没人,傅九襄如今作为白俞的学生,只能暂时操持府中杂事。

  与白俞交好的官员陆陆续续都来了,尽管在朝政见不同,但此时此刻,众人皆只剩下对白俞的悼念。

  李孟抵达白府之际,前来悼念的官员皆已散去了。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袍,未带侍卫,只身一人来了白府,在正门口见到傅九襄时,两人皆一愣。

  自从李燃去后,李孟在朝中就此没了声音,前阵子苏郎仪被百官弹劾,李孟竟也不言半句。

  傅九襄此前牵扯进了李燃案当中,如今再见李孟,两人都生出了一股怅然。

  “定北王节哀,白大人年岁已高,如今这是喜丧。”李孟苍老了许多,再没了傅九襄刚进烛都之时的雅正。

  “有劳太尉走这一趟了。”

  近日来的都是老师的故人,傅九襄放下了偏见,只同他们一起怀念老师。

  “您来了,老师若是知道会很高兴的。”傅九襄引着李孟往偏厅走去,白府的下人不够,傅九襄临时从王府中调了一队近卫过来护院。

  李孟望着裹着白布的府邸,一时只觉得满心酸涩。

  他在朝中同白俞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他自知白俞看不上他在朝为官的作态,李孟也从来不会凑到白俞跟前讨不自在。

  他做他的风光太尉,依附着苏郎仪狐假虎威。

  白俞是庙堂客,为了天下百姓殚心竭虑。

  他是南邑的清官。

  李孟叹了口气,朝中的老人不多了,如今连白俞都不在了,这朝堂、这南邑,到底是烂了啊。

  “奉常到!”

  白府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声。

  傅九襄和李孟同时望去,谢韩竟然来了!

  谢韩与白俞位列九卿,奉常乃九卿之首,只不过,谢韩身居高位,却早在陛下登基后没几年,便隐世不出,再没同朝中各位大人打过交道,就连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谢琨都与他一年见不了几次。

  傅九襄没有想到,今日谢韩竟然会出现在白府!

  游廊的拐角处走过来了一位穿着道袍的老者,满头华发,但精气神却很足,比起寻常老人更显得挺拔,样貌慈祥,迎着暴雪走过来时大有一番仙风道骨之姿。

  谢韩走进了,朝李孟作揖道:“太尉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谢韩是个传奇。

  准确来说,谢家是南邑的传奇。

  细细说来,如今南邑朝中三公九卿,唯一算得上世家大族的唯有谢家一户,苏家能起来靠的是苏郎仪历经新旧两位帝王,辅佐了当今陛下登基,有从龙之功,再加上其本身的铁血手腕,在南邑朝中站稳了脚跟。

  太尉李孟则是南邑出了名的苏家跟班,他在苏郎仪上位后紧紧抱住了苏家,在苏郎仪的一手提拔下坐上了太尉这个位置,太尉掌全国军权,但南邑自古以来便是政权军权互相割裂,老定北王一手平复北疆,早在先帝在位时北疆就成了一条盘踞在北方的庞然大物,这是属于定北王府的荣光,与当今陛下无关,太尉这个位置早就形同虚设。

  至于三公之中的另一位,御史大夫光禄海更是文人出生,清高孤傲,一不结党营私,二不行使本职弹劾百官,经年下来,弹劾百官早就默认归属了监察院。

  说到底,三公苏郎仪独大,若是九卿之首能够站出来,引领百官抵抗丞相,南邑朝堂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只是,谢韩没有这份锐气。

  他成不了顺帝的刀。

  所以他选择隐世,沉浸在山水之间,不问俗事。

  “定北王?”

  谢韩从未见过傅九襄,但他从前也曾听说过白俞领了个学生,是老定北王的独子,因为当年在江南游历,所以在那场祸乱中活了下来。

  被陛下领进了王城,成了南邑朝历代以来最早袭爵的少年郎。

  谢韩打量着傅九襄,烛都甚少出这样一位征战沙场的世家公子,刀山血海中活下来的人,眼眸中闪现的都是锐利的光芒。

  从前谢家也有一位。

  那是十六岁的少年郎,上马能拉弓,下马能五间,若他还活着,天下何至于只有一位定北王!

  谢韩直勾勾地望着傅九襄,透过傅九襄,他仿佛又看到了他儿的英姿。

  “奉常大人?”傅九襄不解,为何这奉常站在门边不进屋去。

  谢韩回神,他兀自笑了笑,“定北王少年意气,老夫见着王爷,总能想起往昔时光,让王爷见笑了。”“奉常大人,外面冷,您同太尉一起进屋吧。”

  来了奉常,傅九襄当即让白府的下人上了两盏好茶,亲自作陪。

  在烛都的日子,傅九襄的性子磨平了不少,待人接物也比从前在北疆有礼了许多。

  李孟多年未见过谢韩了,如今骤然见面,他有些尴尬地坐在了谢韩下首,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当年谢韩在朝风光的时候,他只是苏郎仪身边的蝼蚁,如今谢韩依旧一身清白,是无牵无挂的仙人,而他早已在尘世中滚成了粗鄙俗人。

  他在谢韩面前,自惭形秽。

  “老夫同白大人是多年好友,今日前来,无关朝政,太尉大人切勿多心。”

  李孟搓了搓手,连忙起身,“这是自然,白大人是朝中的老大人了,他这一走,我心里头也是难过得很,咱们都是南邑的父母官,都是陛下的臣子,本心皆同。”

  谢韩笑了笑,他闻了一口茶香,“还是这个味,白府的茶,素来比别人家的要香些。”

  傅九襄站着替两位老大人泡茶,“老师爱喝茶,奉常大人想来从前经常喝老师的茶。”

  “是了。”谢韩握着茶盏,“崇嵇泡得一手好茶。”

  谢韩神情怀念,白府一如既往的素朴,白俞在时便不爱铺张,如今走了,傅九襄也遵循着他的喜好,来的宾客都亲手泡了一盏茶,众人喝完了白府的这盏茶,过往恩怨,尘归尘,土归土,如同掌中这杯凉了的茶水,再也追溯不到过往。

  “喝了这盏茶,老夫该走啦。”谢韩起身,他甚至都没去灵堂上一炷香,“崇嵇这辈子,行的端,坐的正,值了。”

  谢韩拍了拍傅九襄的肩膀,笑道:“他还收了个好学生,不亏!不亏!”

  谢韩走的轻快,一如他来时模样,不带半分伤怀,仿佛今日他只是专门来白府喝这一碗茶,冒着大雪寻这一碗茶香。

  傅九襄望着谢韩离开的背影,想到:老师大概也是喜欢如此的告别。

  老师这一生,未做办件亏心事,他当得起这般洒脱的告别。

  傅九襄在白府忙了整整一日一夜,他带着王府侍卫亲自去了城郊古寺,请来了九十九位大师来送老师上路,白俞的两名儿子终于在他死后的第三天赶到了烛都。

  白袁世白袁安两人中年离都,一位去了雍都成了郡马爷,一位去了函关口守着终年山海关口,再无法在父亲跟前尽孝,如今再次归家,竟是死别。

  傅九襄站在白俞的灵堂前,听着白府大门口传进来的嚎啕。

  “老师,来送您的人都来了。”

  “您走好啊。”

  傅九襄策马出了白府,山鬼在白府中关了好几日,此刻在烛都马道上无比畅快。

  它刚想撒欢,就被傅九襄拍了拍马屁股,“安静些,再吵把你马尾巴都剃干净了。”

  傅九襄前脚回了王府,后脚郑伯就忧心忡忡地跟了上来。

  “王爷,您,节哀。”

  傅九襄疲惫地解下了披风,扔给了随行的青山,“公子怎么样了?可醒了?”

  说道苏知玺,青山更头大了。

  主子老师刚病故,这边公子也始终没有好转。

  青山摇头道:“这几日我与程大夫寸步不离地守着公子,可公子喝不下药,勉强喂了两勺全给吐了出来,时烧时不烧,大夫昨儿说,若是公子还这样病着,只怕……只怕……”

  后头青山的话不敢说。

  傅九襄熬了这几夜,早已是身心俱疲,他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疲惫地说道:“我去东院瞧瞧,晚些时候备好饭菜,直接端过来吧。”

  傅九襄大步流星地走了,青山在原地一脸忧愁地望着郑伯,“郑伯,我瞧着主子这模样,比从前行军打仗还累。”

  郑伯叹气,“主子身边人接二连三病重,这是伤到了。”

  他们家这王爷,看似凶煞,实则上了心的人哪个不是被他放在了心尖尖上,白老大人是主子的启蒙老师,烛都中本就没什么人关心主子,如今老大人去了,至此之后,谁还能在烛都失意之际叫他一声阿野?

  病故的是老大人,也是主子仅有的那点对长者的依赖。

  至于苏公子。

  郑伯至今也不懂,那苏公子模样是俊俏,可他们家王爷也不是那种只看中皮相的人,何至于对苏公子如此念念不忘?

  以至于失了理智,就此成了尘世间的凡夫俗子。

  郑伯不想傅九襄做那有情人,老王爷就是这样死的,重情重义,伤的就是自己。

  可人若没了情,那还叫人吗?郑伯又想王爷能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北疆成了王爷肩上的枷锁,王爷成了无主的刀剑,他需要一把鞘。

  那样才不会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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