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恨无辜_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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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恨无辜

  “宫里头的事情如何了?”苏知玺半梦半醒,他将手伸进了傅九襄的衣袍内,不安分地勾着他的背。

  “不嫌冷?”傅九襄将他抱紧了,轻声问道。

  苏知玺摇了摇头,又将下巴埋在了他的脖颈处。

  傅九襄像摸猫似的摸着他的脖子,心里头想着方才郑伯同他说的话

  “苏公子这几日不知怎么了,心里头似乎藏着事,药也不喝了,老奴瞧着不大对劲啊。”

  傅九襄没问苏知玺心里头在想什么,在亲密的爱人,也该互相留有余地。

  他只需要等着就行了,等哪一日他的雀藏不住了,自然会飞出来,飞到他的掌心中来。

  苏知玺被摸舒服了,像猫似的发出了一声轻哼。

  “你是怎么出宫的?不是说皇后将你们都扣下来了吗?”

  “扣下我们的不是皇后,是贵妃。”

  “贵妃?谢家那位贵妃?”苏知玺抬头,他虽然眼睛瞧不见了,但行为举止依旧像从前那般,说话时总是下意识地望向来人。

  被褥滑落了,傅九襄担心苏知玺冻着,将被子拉上来了一些,才开口道:“宫中的郎中令和御林军都被换成了细柳营的人,也是我对宫中布防不甚了解,入宫后见着那些带刀侍卫不曾生疑。”

  苏知玺眉头紧皱,“谢家如此张狂了吗?”

  看来这阵子,谢琨私底下做了不少事情啊。

  就为了一个谢清运,那谢琨胆子当真如此大,竟然拉上了整个谢家来博弈。

  谢家今日竟然敢将细柳营的人都安插进了皇宫中,那么……

  “陛下的病,恐怕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了。”苏知玺轻声道,他坐了起来,梳理着前因后果。

  “九郎,今日冬至宫宴,谢琨可出现了?”

  傅九襄摇了摇头,“未曾。”

  “那三殿下呢?”

  “温曦贵妃说大公主入都了,三殿下在陪伴长姐,整场冬至宫宴,我都未曾见到三殿下。”

  “不对,既然贵妃如今敢在宫中生事,那谢家除了以韦蒙为首的细柳营,一定还有后手!倘若谢琨当真如此狼子野心,南邑的那些清高的文官,可不是他能够游说的……”

  “不好,谢家那边恐怕已经安耐不住了!”苏知玺抓住了傅九襄的手,“谢琨没进宫,他一定在和凉州王家那边在走动,如果谢琨的初衷只是为了保住谢清运的话,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连三殿下都没出现,恐怕就已经不是一个谢清运能够遮过去的了。”他的语气愈发急促,“九郎,你派人去一趟谢家,谢家那位大夫人不是深闺妇人,他的兄长是凉都护,将门虎女,她能做的,只怕比谢琨有用多了!”

  苏知玺说的焦急,到后面他甚至都有点喘不上气,再加上这两日没有喝药,又有点心悸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面色通红。

  “躺下来,帮你揉揉心口。”傅九襄眉头紧皱,“旁的事都急不过你这身子,雀奴,怎么就又不肯好好喝药了呢?”

  傅九襄哄着苏知玺,“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不要。”苏知玺倔强地别过了头。

  他这条命,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从前他想方设法想活下来,可老天爷就像是要故意捉弄他,寻到的医生是他此生都不会原谅的仇敌之徒,这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苏知玺闷声咳了几声,他心里难受,参商道人是将他的命运推向深渊的凶手,他当年那样小,活生生被参商道人割了脚腕放血,一碗碗续命的汤药灌下来,苏知玺死不了,但却能一直流血。

  苏知玺记得那样清楚,他哭着求参商道人放过他,他哭着对站在屋外的苏郎仪说爹爹,疼。

  谁又曾想过,他才那样小!

  苏知玺摸着心口,那里破了一个洞,呼啸的寒风从里面灌进去,吹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九郎,我好疼。”

  苏知玺蜷缩着身子,整个人都缩进了被褥中。

  他那样疼。

  浑身上下能被割破放血的地方都被参商道人亲手用匕首割破了,他那样疼,疼到在地上打滚、妄图撞墙自尽。

  他死不了,就只能用尽手段费尽心思地活下来,可他活下来了,那些人为什么又要在梦里面折磨他!

  狗天爷,你到底要干嘛!

  苏知玺的语音发颤,他的手紧紧扣着双臂,咬紧牙关却还是泄出了一丝哭腔,“九郎,我真的好疼。”

  他躺在傅九襄的怀里崩溃地苦了出来。

  他再也不想疼了,无论是生是死,只要不疼了,他做什么都可以。

  苏知玺不信神佛,可他不想自己做的孽来日都报应在了傅九襄的身上,他要傅九襄平平安安的当他的大将军。傅九襄抱住了苏知玺,他吻着苏知玺的发,听着苏知玺破碎的哭腔从嘴角溢了出来。

  “九郎,我梦见你死了,死在乱箭之下,因为我,死无全尸。你是因为我死的,九郎,我不要……”苏知玺颠三倒四地说着话,此时此刻,他终于露出了属于盲者的无助,他看不见、听不清、摸不到,他慌张地大喊道:“九郎!”

  “在,九郎在呢。”傅九襄安抚着苏知玺。

  苏知玺抱紧了傅九襄,眼尾泛红,“九郎,你不要同我在一起了,他们会来找你的,他们会害死你的。”

  他狼狈地起了身,傅九襄根本来不及抓住苏知玺,就见苏知玺从床榻上滚了下去,然后赤着脚跑出了屋子。

  沐羽和千山原本正在廊下轻声讲话,就听见砰的一声,苏知玺猛地推开了门,然后跌跌撞撞地从屋内跑了出来,他披头散发地往院子中冲去,口中还不断念叨着别过来、都是我,都是我,你们别去找阿野!

  “苏公子!”千山立马奔了过去,想要抓住苏知玺。

  谁知他刚触到苏知玺的胳膊,苏知玺就立马大声喊道:“别过来!”

  “千山。”傅九襄叫住了千山,他拧着眉,摇了摇头。

  傅九襄抬手,将沐羽唤了过来,“这几日你可曾给雀奴诊脉?”

  沐羽低头,苏知玺根本就不理会他,他如何诊脉啊!

  傅九襄的眼神犀利无比,沐羽只觉得层层威严气势倾斜而下,他的呼吸愈发艰难,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

  “罢了,你先去将药煎好,一会送过来。”

  “你们都下去吧。”

  傅九襄将人都屏退了,这才轻声慢步地走到了苏知玺身边,此刻苏知玺正站在雪地中,闭着眼睛,双手张开,就像是一只即将羽化的白鸟。

  “雀奴,”傅九襄走进了,伸手想抱住苏知玺,但又僵硬在了半空中。

  苏知玺听到来人的声音,微笑着说道:“九郎,你听,起风了。”

  “多安静啊,没有人哭,也没有人来找我。”苏知玺的神情平静,又透露出一股慈悲,他的长发散落,一身白衣轻盈地像是仙人,“那是因为我在赎罪。”

  傅九襄心头一悸,他见苏知玺的神情无比悲悯,心中一阵苦楚。

  从此不敢看佛陀。

  他什么都懂了。

  苏知玺还睡在那场梦里,千佛寺困住了他,他虽然把苏知玺这个人从千佛寺中救了出来,但苏知玺的灵与魂被困在了千佛寺。

  是他蠢笨,竟然不曾发现!

  傅九襄艰难地开口,“雀奴,我陪你一起,我们一起赎罪。”

  “我不要放下那些过往了,我们一起记着它。”傅九襄抱住了苏知玺。

  苏知玺摇头,像是无辜稚子,“不要,不要,九郎,你不要记着,我一个人记着就行了!”他慌张地抱住了傅九襄,捂住了他的耳朵,“你不要听这些声音,你不要听这些声音……”

  傅九襄痛苦地抱住了苏知玺,他的声音嘶哑,“雀奴,我听不到,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听不到。”

  苏知玺茫然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神空洞,他似乎不解极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那些声音?

  明明有数不清的人在他耳边说:是你害了我。

  苏知玺摇着头,漫天倒海的哭喊声又挤进了他的耳中,他红着眼眶,无助地说道:“九郎,为什么我能听见?我活着也有罪吗?”

  此后经年,傅九襄永远都忘不了这一日,在漫天风雪下,苏知玺泪眼朦胧地问他:我活着有罪吗?

  那是他此生的痛。

  苏知玺软绵绵地倒在了傅九襄的怀中,眼角的泪意被风雪吹没了,他成了雪地下的一只白鸟,仅有的生机都随风飞走了。

  沐羽赶过来的时候苏知玺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傅九襄沉着脸,等沐羽替苏知玺诊好脉后,他轻声道:“千山,你先出去。”

  沐羽半跪在地上,心中的那根绳绷断了。

  “说吧,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沐羽心知瞒不过,他将苏知玺与参商道人的往事全部说了出来,包括之前在北疆,他明明可以跟着傅九襄苏知玺进烛都,却想着师傅说的五殿下会在冬至发病,他想着,就让苏知玺这一次再替五殿下治一次病,他便进烛都替苏知玺调养身子。

  过往种种,犹如冬日风,风中雪,过去了便过去了,再无痕迹。

  只是那些死在风雪中的人,也真的是死在了风雪中。

  谁能说风雪害人?

  谁又能说风雪无辜。

  这世间,无辜的人从来都有那么多,可死于无辜的人,也有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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