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见众生_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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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见众生

  傅九襄闷声笑了出来。

  “雀奴,你怪可爱的啊。”

  苏知玺双手撑在了浴桶上,没有说话,热气蒸腾,药味在鼻尖弥漫,他懒洋洋地将头搁在了桶边,脖颈处扬起优美的弧度,就像是一把拉满了的弓,强韧有劲。

  在水中泡久了,苏知玺的耳廓泛起了红晕。

  “去给你拿袍子。”傅九襄瞧他神色怏怏,沐羽此前也交代了药浴不宜泡得过久。

  苏知玺疲惫地应了一声。

  他没和傅九襄说,这药浴泡得他心口疼,闷闷的感觉就散不去,心头就像是密密麻麻被针扎着一般。

  傅九襄拎着袍子走过来时苏知玺已经趴在浴桶边上睡着了,光洁的背部裸露在外面,消瘦的蝴蝶骨仿佛一戳就碎。

  “雀奴,醒醒。”

  傅九襄拍了拍苏知玺的脑袋。

  “嗯?”苏知玺蜷了蜷手指,朦朦胧胧地应了一声。

  “醒来把药喝了再睡。”傅九襄替他擦着身子,苏知玺嘟嚷了一声,“那药可苦了,不想喝。”

  “喝了吧,我们雀奴乖着呢。”傅九襄轻声哄道。

  屋内热,炭火终日不停,苏知玺泡得脖子上一圈汗,傅九襄索性给他拿着夏日里穿的薄衫,披在身上,牵着他往内室走去。

  “青山回来了吗?”苏知玺坐在胡床上,听着外室窸窸窣窣的动静,扬声问了一句。

  “还没,晚些他回来了我让他过来。”

  他低咳了几声,藏着动静不想让傅九襄听见。

  “藏什么呢?屋里头除了你就没别人了,过来喝药。”傅九襄进了内室,摸了一把苏知玺的脖颈,汗都下去了,身上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暖意,“沐羽这药挺管用的。”

  泡完澡,苏知玺浑身上下都酥了,但脑子又异常清醒,傅九襄见他喝了药无聊地坐在胡床上,忍不住逗道:“这么无聊呢?找些趣事来给你做做?”

  “我一个瞎子,能做什么事呢。”苏知玺听着外头被风吹起的风铃声,突然道:“九郎,找本书读给我听吧。”

  傅九襄一愣。

  读书?

  堂堂定北王从前在书房时就没认真读过书。

  苏知玺狡黠地笑了笑,“不行么?”

  行。

  怎么不行。

  傅九襄喟叹一声,“给你做什么都行。”

  傅九襄不是文人,更不是烛都中舞文弄墨的公子哥,卧房中连本兵书都找不着,柜子里头好不容易翻出来一本书,还是发霉长毛的金刚经。

  “我们雀奴将就将就吧,九郎给你读佛经。”

  苏知玺闷笑,似乎是没想到傅九襄屋中还有这种书。

  “读吧,不嫌弃。”

  苏知玺一条腿曲着,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随意地垂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茶盏,闲适自得。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

  “如来说一合相,既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须菩提,一合相者,即是不可说,但凡夫之人贪著其事。”

  傅九襄的声音中带着少年人的意气,读起佛经来总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地散漫。

  不够庄重,不够虔诚。

  但苏知玺听得津津有味,他伸手慢慢敲着案几,似是听入了迷。

  过了片刻,苏知玺突然道:“待我好了,该去给千佛寺枉死的僧人上柱香。”

  千佛寺中的人何其无辜,却都死在了谢清运的刀下。

  他们亦死在了苏知玺的手中。

  傅九襄放下书,“我给那些僧人上了长生香,也请大师给他们诵经祈福,烧了许多经书。”

  傅九襄是在替苏知玺还债。

  他欠了这样多的孽债,傅九襄早在不知不觉中替他背了起来。

  “雀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若是做了恶,我便替你偿还,你若是杀了人,我便替你洗净血债。”

  苏知玺别过了头,喉头一阵酸涩。

  他早该知道的,傅九襄这样洒脱不羁的人,若真是爱了人、动了心,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雀奴,”傅九襄将脑袋搁在了苏知玺肩膀上,“我怎么这么爱你啊。”

  一声轻叹。

  苏知玺侧头,沙哑着说道:“是啊,你怎么这么爱我。”

  “见你如见众生。”

  傅九襄将佛经扔到了一边,捧着苏知玺的脸,霸道凶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吻中带着炽热的情欲。这情欲快要将苏知玺淹没了,傅九襄恨不得要让苏知玺死在他的爱里,但他又克制地停了下来,他收起了尖锐的刺和猛烈的情欲,他要用最温柔、最妥帖的爱意将苏知玺放在心尖,他要和苏知玺白头到老。

  这样汹涌澎湃的爱不适合他的雀奴。

  他的雀奴这样娇贵。

  “嘶”苏知玺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声音刺激的傅九襄愈发眼眸通红,他的双手用力掐着苏知玺的腰,怀中人眼尾泛红,明明这药味这么苦,但就在这浓烈的、疯狂的席卷下,傅九襄只觉得苏知玺浑身上下都是甜的。

  他怎么能如此痴狂的爱一个人。

  傅九襄望着苏知玺那张被吻得可怜到极致的脸,想到:这个人是我的,这个人、这颗心,都是我的。

  这世间竟然能有如此曼妙的爱意!

  傅九襄恨不得将苏知玺拆卸入腹。

  雀奴。

  雀奴。

  雀奴。

  傅九襄在心中反复地喊着这两个字。

  苏知玺被吻得喘不过气了,他在傅九襄怀中浑身颤抖,不知是羞的还是憋得,总之傅九襄松开他时候,苏知玺真的成了一只楚楚可怜的雀,睫毛不安地颤抖着,扇动了傅九襄的心。

  他小口小口地呼吸着,一双手紧紧揽在傅九襄腰间。

  等他平复过来了,就又乖得成了那整日爱趴在膝上的猫奴,蜷在傅九襄怀中打着盹。

  傅九襄见他困了,便将他抱起来放在了床榻上。

  “嗯……”苏知玺一声轻哼,手还是紧紧拽着傅九襄的衣角,不肯让他离开。

  只要傅九襄在王府中,苏知玺就成了揣在他怀中的小猫,去哪儿都不用下地,傅九襄能抱着他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被傅九襄惯坏了。

  “睡吧,陪着你。”傅九襄揉了揉苏知玺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苏知玺终于收回了最后一丝清明,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傅九襄盯着他瞧了许久,片刻后,抽开了床边的小屉。

  苏知玺那串不离手的佛珠之前在千佛寺中断了,傅九襄重新串好了佛珠,一直没有拿出来。

  他将苏知玺的腕子抬了起来,绛紫色的珠子衬的苏知玺的手腕愈发白皙。

  外头传来了一阵动静,青山和千山过来了。

  “主子在屋子里头吗?”

  守在院中的侍卫先前见傅九襄进屋后便再没见过人出来了,他点了点头,“主子和苏公子都在屋子里头。”

  “你今日护送沐羽去丞相府,可见到五殿下了?”千山好奇地问了一句。

  青山摇头,小声道:“没呢,丞相戒心忒重,将沐羽眼睛蒙住了才肯带他去见五殿下,我直接被拦在了院子外头。”

  “而且,对外,丞相说的可是苏公子病重,所以广寻名医呢。”

  千山吃惊地说道:“苏公子不是在咱们府中住的好好的吗!”

  “可不是呢,”青山神秘兮兮地又说了句:“五殿下身份贵重,丞相想来是刻意瞒着殿下病重这件事呢,生怕引起不稳。”

  “啧啧。”千山了然地点了点头。

  如今朝中尚未立太子,五殿下背靠苏家,可谓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选,这个关头但凡传出半分关于五殿下不好的消息出来,那对于以苏郎仪为首支持五殿下的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沐羽呢?”

  “回自个儿院子去了,不知怎的从丞相府回来后便没说什么话,我估摸着是被苏丞相那阵仗吓着了吧,毕竟满府的护卫,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生怕怎么了。”

  “正常。”千山拍了拍青山的背,“毕竟五殿下在丞相府呢,能不小心吗。”

  “对了,我方才回来,还听说了一件事……”

  青山话还没说完,屋门就开了。

  傅九襄皱眉,“吵什么呢?”

  “主子,”青山见状立马迎了上去,“沐羽替五殿下诊治过后,殿下的病症似乎有所好转,丞相竟还问了一句沐羽是师从何人。”

  “沐羽怎么说?”

  青山摆了摆手,“嗨,沐羽那大夫也不知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寻常人若是能攀附丞相,早就忙不迭凑上去了,可偏偏沐羽只回了丞相一句不过是乡野大夫。”

  青山说的眉飞色舞,生怕描述不出来苏郎仪听了沐羽的话之后的难看面色。

  北疆来的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烛都中官员谈丞相而色变,可偏偏他们不怕。

  傅九襄嗤笑了一声,并不关心苏郎仪是否在沐羽跟前撂了面子,他淡淡道:“让沐羽过来一趟,雀奴有事问他。”

  “对了,你今儿去了外头,外面情形如何了?”

  傅九襄如今虽然在顺帝跟前受到了猜忌,且自从他回都后顺帝也没召见过他,但猜忌归猜忌,他如今回不了北疆,人在烛都,就只能做烛都臣。

  青山刚准备开口,傅九襄想了想,“你先进来再说。”

  想来苏知玺应当也想知晓这些事,如今他病着,说些外头的事情给他听,也能给他解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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