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_158_寒山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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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_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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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水

  起先是一点微光,仿佛是落在眼睫上的萤火,数次颤动之后,如一片轻柔的雪,在她睁眼的瞬间消融无迹。

  残阳如血,从玉阶上斜落而下,恰似一柄薄刃,延伸至她的脚边。景澜不觉偏了偏头,避开这道窄窄的光踏上玉阶,向着夕光之中的巍峨殿宇走去。

  宫殿安静无声,两座高大的百兽相逐铜炉伫立在暗中,兽嘴里倾吐出清冷悠长的香气,如水纹般扩散开,缭绕在大殿之上。

  景澜环顾四周,心也随着殿中渐暗的光慢慢沉了下去。她握拳抵在额角上用力按了按,有些莫名的晕眩。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只见满地都是赤红鲜艳的血光。那些光里似乎有无数扭曲的人影,在地上挣扎翻腾着,如淌血一般慢慢渗入大殿地砖的缝隙,发出凄厉的尖嚎声。

  景澜当即去摸腰间,谁知摸了个空,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她后背窜了上来。片刻怔愣后,她看着自己洁白的双手,虎口处干干净净,一点茧都没有。

  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分明是、分明是……一时头痛欲裂,耳畔翁鸣声大作,逼得她再也无暇去细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身后阴风阵阵,血光高涨,尖叫声已近。眼看出路被封死,景澜情急之下转身向大殿深处快步走去,她余光瞥见殿顶掠过一道诡异的红光,蛛网般的裂痕从天顶向四方扩开,甚至蔓延到了殿柱上!紧接着轰声骤起,黑暗中像有什么东西接二连三倒下,沉闷地滚了几圈,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殿砖光滑难行,景澜原本是疾走,见此情形不得不改走为奔。山摇地动中一道浑然不似人声的凄惨叫声同时响起,满殿忽地一静,红光鬼影突然消失不见,唯有满地东倒西歪的灯台,萎落一地的纱幔,证实着方才所见绝非她的错觉。

  此时大殿里仅有几盏灯台亮着,周遭漆黑如夜,那黑暗中似乎藏着什么无比可怖的东西。景澜两指掐诀,做完这个动作后又感到说不出的奇怪,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个东西滚到了她面前。

  景澜手按着烛台,脚步微顿,旋即向后退了几步,待看明白地上的东西是什么以后,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嘴唇不由颤抖起来。

  玉冠蒙着一层厚厚的血,那形似圆球之物上的锦带仍在,湿淋淋在地上拖出一条痕迹,冠上明珠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那是一颗人头。

  景澜呼吸急促,失手打翻烛台,顷刻间热蜡滚落入指缝,分明是滚烫的热度,却令她有种彻骨的寒冷。那人染血的面容陌生又熟悉,她死死盯着那张脸,恍惚中看见他睁开了眼睛,用一种恳求的神情望着自己。

  “救我……救我,你救救我,答应他!答应他!”

  那声音愈发凄切,饱含着怨恨:“你为什么不肯救我!答应他!他说什么你都答应!”

  一瞬间眼前被红色蒙住了,景澜以为那是血,她低头与那地上的人头对视,他眼中凝固着死前的恐惧与愤怒。握紧烛台,她轻声答道:“不……我绝不。”

  那些红色依然笼罩在她眼前,颜色越来越深。景澜抬头看去,红纱从大殿高处落下,无风自动,飘荡时如同海潮般此起彼伏,轻易阻隔了她的视线。

  景澜伸出手去接,一片轻薄的纱躺在她的掌心,像一段凝固的鲜血,红得刺目,叫人心惊不已。

  突然红纱真如鲜血一般,从指缝间渗下,滴滴答答顺着手臂蜿蜒滑落。地上的人头被层层红纱埋没,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而惨叫声却不曾断绝,更有狞笑声叱骂声尽数回荡在耳边,景澜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发闷,咬紧嘴唇用力将手一甩,想将满手的鲜血甩开,却在下一刻被人抓住了!

  她被笼罩在阴影中,那人的面目看不分明,身形却异常高大,抓着她的手漠然道:“……陛下就在里头,请随奴婢来。”

  昏沉中她被拉着走向内殿,殿里火光明亮,却比方才的昏暗更让人不寒而栗。那人拖着她一路前行,景澜无意中看见他的指甲缝隙浸透了鲜红,同时一种浓郁的熏香从垂落的帘幔里飘了出来,在他掀开帘幔的瞬间,殿上烛火随之轻晃,景澜分明嗅到那芬芳的香气中杂夹着一股腐烂的腥臭气息,险欲作呕。

  玉珠帘轻动,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传来:“人来了?”

  那人放开她的手,景澜半跪在地上,仿佛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她的手指重重抠进绒毯里,疼痛不甘之余,亦是无济于事。

  帘后那声音又道:“带上来,来这里,让朕看看。”

  话音方落,她便觉得被人猛然推了一下,双膝磕在阶梯上,那种腐烂腥臭的气息越发浓重,好像珠帘后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到这来,再近些。”

  景澜两腿如灌铅般沉重难提,她一步步走向珠帘,满殿烛光如血,铺天盖地涌来,无数诡异的影子紧站在她身旁,慢慢走了过来。

  “过来!”

  珠帘后一声厉呵,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从她登阶初始,不过数阶的功夫,那声音的主人已然陷入癫狂之中。景澜脑中昏昏沉沉,心中尚有一线清明,知道自己不该再向前走,但身体仿佛不受控制,难以停下脚步。她虽走的艰难,但最后依然来到了珠帘外,只听里头传来粗重的喘息声,腐臭的气味近在咫尺。

  “把你的手伸出来,”那人低声道,“给我。”

  景澜身形僵硬,缓慢抬起右手,只这么一个动作,就好像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心中再无清明,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一只干枯青紫的手伸了出来,掌心朝上,手指干瘪,手腕上有几道深深的伤口,血迹犹在,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珠帘后的人兴许已不耐烦,突然张手抓住景澜的手腕,施力将她拖进珠帘!

  知道自己全然无望,景澜闭紧双眼,眼前的珠帘突然尽数向右晃去,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景澜恍惚间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之前禁锢她手腕的力量也随之消散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记得我睡前与你说的话吗?若是做了噩梦,要记得叫师姐!”

  景澜捉住那人的手一把拉下,只见那人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是洛元秋又是谁?

  洛元秋拍了拍她的肩膀,权作安慰,道:“好了,不用怕了,我来找你了。”

  她起身环顾四周,感叹道:“你这是梦见什么了?皇宫?这地方可真大,我都差点迷路了,不然早就找到你了!”

  见景澜神情呆滞的看着自己,洛元秋爱怜之心大起,轻抚着她的脸说:“还怕么?”

  说着她侧身看向微晃的珠帘,哗啦撩起一半,探身进去看了几眼。见里头只放着一把龙椅,一座香炉,再无多余之物,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让师妹如此惊恐。

  景澜脸上血色渐回,仍有些难以置信:“这些都是我的梦?我们是在梦里?”

  洛元秋点头,抓起她的双手在掌心来回揉搓,觉得稍有些暖意了,才停下动作道:“你让影子睡在我们之间,它把你我的梦连通了。”

  景澜思索片刻,终于把来龙去脉回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会突然……如果这都是梦,那就说得通了。”

  她起身一把扯下珠帘,玉珠顺着丹陛叮叮当当滚了一地,落在绒毯上。

  “你不是问我这后面有什么?”景澜眉心浮现起一丝戾色,冷冷道:“这就是我心底最为惧怕的地方,皆因先帝召见我时皆在此殿中。”

  洛元秋随她目光一同望向那把椅子,见昂扬的龙首上血迹历历,不由心中一动:“先帝?他是你的——”

  景澜反握住她的手,答道:“外祖父。不过他从未将我当作是他的外孙女,我对他而言,不过是继我父亲之后,另一个代他去死的玄质罢了。”

  洛元秋道:“你外祖父,是不是就是上次我在宫里见到的那个傀?”

  景澜正要点头,就听洛元秋欣喜道:“那真巧,他这次已经死透了,你也不必再害怕做噩梦了!”

  景澜点头点到一半停住,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师姐,你这安慰人的本事也太不高明了。”

  洛元秋脸红了红,她确实是能动手就不说话,于言词一道实在是不大擅长,摇了摇二人相连的手,想了一会她道:“以后都有我陪着你,这样你就不用再害怕做噩梦了。”

  景澜心中一暖,最初在梦中那如蛆附骨的阴冷忽然不见了,她笑道:“难道你在梦里也要陪着我?”

  “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洛元秋语声轻快,仿佛这本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再也不分开。”

  景澜眼眶微湿,借低头的动作掩饰住,洛元秋却凑了过来,蹭了蹭她的鼻尖。

  情之所至,本应顺心而为。景澜正想去亲她,谁知洛元秋却向后退了半步,惊奇无比地说道:“师妹,你有没有发现,你好像变矮了?”

  景澜:“……”

  她还抬起手臂特意比了比两人的身高,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果然是矮了许多,也不对,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变小了?”

  说着洛元秋把手放在景澜胸前试探地按了按,见景澜一脸木然地看着自己,惊讶道:“你在这个梦里到底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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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山纪现代番外

  那个夏天

  天还没亮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洛元秋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迷迷糊糊掀开窗帘一角看了看外头,她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卷着薄被继续缩回凉席上。

  大概是山里的雨季要到了,睡意朦胧中她如是想。

  这场雨来的快也去的快,洛元秋没睡多久就起来了。她先把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书和试卷整理好放进纸箱里,接着找来一块布擦了擦书柜,如此一番折腾,房间看起来干净了不少,除了床上像狗窝一样卷成一团的被子枕头。

  洛元秋从不叠被子,按照她的说法,反正晚上都是要回床上睡觉的,把被子叠那么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她师父玄清子对此嗤之以鼻,直接说她那床根本就不是床,简直就是一个狗窝,又说狗窝也比她的床整洁许多。洛元秋对于自己不喜欢的话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依然是我行我素,床该怎么乱还是怎么乱。但今天她望着自己七歪八斜的凉席沉思了好一会,最后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抱起被子枕头,把床单重新铺了一遍,再放上凉席,连被子也叠好后规规矩矩的放在枕头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从书桌上找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目光落在一张夹在书桌缝隙间的笔记本上,扯出来一看,她随手翻了翻,自己狗爬一样的笔记里掺杂着景澜用蓝色中性笔写下的字迹,清晰地在一行东倒西歪的笔记上纠正了她的时态问题,同时圈出了几个拼写错误的单词。

  景澜当时脸上的表情洛元秋还记得,她有些微妙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压住那一页,说:“这就是你的英语错题集?”

  洛元秋说:“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景澜:“哦,可是你的错题集上为什么还有错误?你是打算一错到底是吗?”

  洛元秋还记得当时自己低头看着那几道题,疑惑地问:“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哪里错了?”

  因为要讲题,两人挨得很近,近到洛元秋可以清楚的看到景澜纤长的睫毛。旧台灯暖橘色的光映在她脸上,有种近乎于白玉般细腻光滑的质感,连带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都意外的优美。

  古人说美人如玉,这句话确实不假。洛元秋想,怪不得每次师妹一来观里长住的时候,上香的人都会比平时多上好多,还有人会私下找师父打听这是谁。

  对方把笔在手上转了几个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红笔毫不留情地勾出错误的地方:“想什么呢,你也知道自己错了?”

  洛元秋发现彼此已经挨得这么近了,索性靠在她身上,痛苦地说:“等会再想,我现在什么都想不动了。”

  景澜转了个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洛元秋以手遮光,对这个柔软的怀抱很是满意,发现景澜在低头看自己,她想了想小声问:“这就是红袖添香好读书吗?”

  景澜顿了顿说:“那你有好好读书吗?”

  洛元秋说:“我不是在努力?英语真的太难了,我已经拼命在学了,它为什么发音那么奇怪,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时态……别和我说从句了,你别动啊,让我靠一会。”

  她感觉景澜圈住她的腰,把下巴搁在自己的发心,懒洋洋地问:“你要歇到什么时候?躺会就起来吧,累了就听个听力缓一缓。”

  “这也能叫缓一缓?”洛元秋有气无力的说。

  “你说这叫什么?”

  洛元秋叹了口气:“这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师妹,你是不是打算用补英语把我逼疯,然后你自己好上位当大家的师姐啊?”

  景澜没有回答,洛元秋听着她平稳的心跳,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然,醒来以后她还是被景澜抓起来掐着时间做了一张英语试卷,哪怕是现在,只要回忆起之前补课的过程,她依然觉得痛不欲生。

  洛元秋重重合上了笔记,暗暗吐了口气,心想再也不用受这个气了,她实在是太讨厌英语,以至于景澜补习这么久,她也只能勉强做到在及格线上挣扎。

  推开窗户,潮湿的水汽扑了进来,风把深蓝色窗帘吹的好像是鼓起的船帆。院子浸润在雨雾中,地上也是湿漉漉的,洛元秋嗅到草木清香混合着泥土气息的味道,抬头望见远山茫茫,晨雾流淌在其中,这看惯的景色给人一种宁静的安心感。多日萦绕在她心中的那些烦躁与郁闷,仿佛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一同被驱散了。

  于是她走到院子里,如往常一样,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开始练功。

  太阳升起来以后热度一点点上升,石板上的水迹很快消失不见,只有屋檐边还在往下滴水。洛元秋满头大汗的走到屋里,听见师父玄清子说:“练完功了?给你留了饭,在桌上,赶紧去吃了。”

  洛元秋绕进厨房端了红薯稀饭出来,站在门口打量玄清子:“今天是什么日子,师父你怎么穿上道袍了?”

  玄清子拿着一把蒲扇扇风:“等会有人要来,你帮我把东西都准备好。”

  洛元秋夹着红薯问:“谁啊?”

  玄清子发现徒弟比自己还热,伸长了手为她打扇,说:“一个老人家,儿子前年车祸去世了,她想来做场法事,把灵牌领回家供着。”

  洛元秋一口喝完稀饭,洗了碗以后取了一把更大的蒲扇给玄清子扇风,同时问道:“那不是应该找和尚吗,这是他们的强项。”

  她这把扇子大,风力也足,没过一会就把玄清子的假胡须吹乱了。玄清子忙叫她停手,边理胡须边说:“人家不喜欢找和尚,你师父我能有什么办法,本来我都打算昨天出门去找你师伯了。”

  他理了半天的胡须,结果只是越弄越乱,只好干脆放弃了,把胡须给撕了。洛元秋放下扇子说:“师父你昨天就打算走了?那你怎么没有和我说啊!”

  玄清子很惊讶:“我怎么没说?前天饭桌上不是和你说好了的吗?”

  洛元秋摸了摸汗涔涔的额头,感觉空气又湿又闷:“你说过吗,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玄清子敲了敲她的头:“你那时候天天魂不守舍的,我说的话你听进去几句了?现在好了吧,结果出来了,不用天天胡思乱想了。”

  洛元秋争辩:“也没有胡思乱想好吗!”

  玄清子说:“你没有胡思乱想才怪呢!上回是谁晚上不睡觉在外头打拳,然后一脸丧气的说什么考不上就在山里种红薯……哎哎!你揪师父衣服做什么,恼羞成怒了吧?”

  洛元秋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怒瞪着自己师父:“我那是担心!”

  玄清子:“你说说你从小到大参加过多少比赛?一个考试而已,就能担惊受怕成这副样子,你让师父说你什么好?”

  洛元秋索性端了条小板凳出来坐着:“那些比赛和高考又不一样,证书堆了一箱,能加分的只有一本!”

  玄清子穿着道袍不方便坐下,只好拿袖子遮挡阳光,调侃徒弟:“怎么你还想本本都加分,一本加五分一本加十分,然后你那不及格的英语就能被补到满分了是吧?”

  洛元秋脸有些发红,抓了抓头发嘟囔:“……好歹及格了。”

  听到鸣笛声传来,玄清子这才想起有正事要做,甩了甩袖子说:“走了走了,人应该到了,你把东西准备一下,我去把这胡子重新贴一遍。”

  洛元秋看着他的背影:“师父你为什么要贴胡子,那样看起来好显老。”

  玄清子连头也不回,挥了挥手说:“你不觉得贴了胡子更显得仙风道骨嘛?这样师父看起来就更像什么隐世高人了,哈哈哈哈……”

  洛元秋在心里默默说了句不像,又想起来一件事,三两步追上玄清子问:“师父等一等!你之前说你要去师伯那里?那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呆在观里又不会做饭。”

  玄清子语重心长劝她:“不会做饭你就要学一学嘛,多做多尝试,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洛元秋说:“可我做了又没人吃,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越做越好了?”

  玄清子一想也是,毕竟大家都珍爱生命,谁也不想因为食物中毒死在观里。他只能说:“那跟以前一样,你去村里饭馆吃饭?”

  “……雨季他们不开门的,都出去玩了。”

  “……”

  玄清子无奈:“现在找个做饭的也来不及了,我又不能把你带到你师伯那里去。”

  洛元秋问:“为什么不能带我去师伯那里?”

  “你忘了去年的事了?”玄清子说,“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带着你去拜访你师伯,你和他手下的弟子……恩,切磋了一下。”

  洛元秋嗯嗯两声:“没忘,我记得这件事,他还嘲笑我不学无术,像个村姑……不过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

  玄清子厉声道:“问题可大了!切磋的时候你把人家一脚从正殿踹下台阶,还正好滚在来参观的领导面前,你师伯的脸都被丢光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带你去见他?”

  洛元秋乏味地打了个哈欠:“是他太嚣张了,功夫没练到家,嘴巴倒是很厉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菜话也多,应该就是他那个样子。然后呢,他后来怎么了?”

  玄清子原本一脸严肃,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还能怎么?知情识趣的就应该自己收拾东西走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你师伯也不喜欢他,这小子有点关系,靠走后门进来的,硬生生抢走了他留给别人的名额。人也嚣张跋扈,一点也不知道低调!你师伯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品等于武品,眼睛里一点沙子都容不下,挑出来的那些徒弟也和他一个样子!你看看那些师兄弟,再看看你自己,人家是怎么对师父的,你又是怎么对你师父我的?师父还天天给你做饭,你看看你……”

  洛元秋揉了揉眼睛,照旧是左耳听右耳出,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又问:“那我揍了他,师伯不是应该挺高兴的嘛。”

  “哎呀,他总要做做样子的嘛!不能说你揍了他徒弟,让他丢了脸,他还要在人前夸你?”

  洛元秋嘀咕:“难怪他去年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我还以为他是要我再去指点一下其他人呢。”

  玄清子笑道:“他是有这个意思,等这件事的风头过了,我再带你上门道个歉,以后你就能继续去见你师伯了!”

  说完他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你师伯还是很欣赏你的,常常和我夸你,要不是他手下弟子太多,他都恨不得从我这里把你抢过去当他自己的徒弟。所以元秋啊,你要继续努力才是,你还年轻,在这条路上还能走的更远,以后或许能成为一代宗师也说不定呢。”

  洛元秋歪着头看他:“师父你说了这么多,那到底谁来给我做饭?你要是不管我,师门未来的宗师就要饿死在山上了!实在不行你先别去师伯那儿了,留在山里给宗师做饭嘛!”

  玄清子气得直摇头:“你还没成宗师就开始对师父呼三喝六了,等你成了宗师以后那还了得?师父到时候是不是就要给你做牛做马了?”

  洛元秋:“现在谁骑马,大家都坐车了,师父你真是想太多。”

  玄清子连气都懒得生了,挥手让徒弟赶紧滚蛋:“等着吧,迟早有能治得住你的人!”

  洛元秋好奇地问:“谁?”

  玄清子瞪了她一眼:“你师妹就要上山来了,我管不了你,我不信她还管不住了!”

  林荫里微风带着几分凉意拂来,洛元秋摘了一片宽大的芭蕉叶,蹲在水渠旁把脸洗了,问身边人:“你吃枇杷吗?”

  景澜把手浸进冰凉的水中:“你要去哪里摘?”

  洛元秋一指身后那片葱郁的树林,说:“那边,后面有一片果林。”

  一束阳光恰好落在她肩膀上,景澜看着她发红的侧脸,连脸颊上的细小茸毛都清晰可见。

  洛元秋回头看她,眼瞳在光的映照下像清透的水。她笑着用湿润的手戳了戳景澜的脸,捡起芭蕉叶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景澜起身:“你摘了这片叶子是准备去偷人家果林里的枇杷?”

  洛元秋捧着叶子说:“那果树是野生的,不然谁会来山上种果树啊,又不方便。”

  看景澜不太相信,洛元秋带她走进林子里,绕了半个山头之后,景澜才在溪流不远处看到几棵瘦小的枇杷树,上头的果子青黄参半。她迟疑道:“这果子看起来好像没熟,能吃吗?”

  洛元秋拿着芭蕉叶给自己扇风,理直气壮地说:“当然可以,我告诉你啊,这几棵树就是我们半个月的粮食了!”

  那树上果实也不怎么多,景澜看了几眼说:“就吃这个?”

  洛元秋重重叹了口气,用忧伤的口气说:“师父要去拜访师伯啦,以后家里没人做饭,我们就要被饿死了。”

  说着她走到树下去摘枇杷,还特意和景澜说:“你摘黄色的就好,青色的留到下次我们来摘。”

  景澜随便摘了几个,看到洛元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不远处一棵树下去,踮着脚够什么东西。最后她把手上用芭蕉叶包着的枇杷小心放在地上,又孜孜不倦地在树下蹦来跳去。

  她今天这件衣服有点短,每当抬手的时候都会露出一截腰来。那雪白的颜色在满目翠绿中显得尤为醒目,腰上线条流畅无比,景澜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会,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找什么呢?”

  洛元秋鼻尖上都是汗,指着叶片说:“无花果!有几个很大,我够不到!”

  这棵无花果树太高,景澜也够不到,她低头看了看地下,找了根树枝握在手上,终于把那条结着无花果的枝桠拉了下来。

  洛元秋兴高采烈的摘下那几个无花果,带着一堆枇杷和景澜又回到水渠边上。挨个把枇杷上的绒毛给洗干净了,她剥了个递到景澜嘴边:“吃嘛?”

  枇杷虽然有点小,但是果肉黄澄澄的,景澜就着洛元秋的手咬了一口,吐了枇杷籽说:“有点酸。”

  洛元秋给自己剥了一个,塞进嘴里几下用力把籽吐得老远。她吃得两手粘糊糊的,抿了抿嘴评价:“我觉得还可以,不是很难吃,不然我再给你剥一个试试?”

  景澜看她吃得嘴唇红润,嘴角也沁出一点汁水,边说边殷勤的剥了个枇杷,想也没想直接塞进了她自己嘴里。

  洛元秋好像也反应过来,这个应该是剥给景澜的,顿时僵住了,垂着两只手讪讪地说:“我重新给你剥吧。”

  剩下的枇杷都很小,洛元秋挑了一会,感觉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好挑了个无花果剥了去喂景澜。景澜也是来者不拒,吃完了说:“这个比枇杷甜多了。”

  洛元秋很惊喜,吃了两个无花果咂巴着嘴说:“好像是比枇杷甜,早知道多摘几个了。”

  她有些意犹未尽,抬手吮了吮指节。景澜坐在她身边闲闲地剥枇杷,问:“分数出来了吧,英语多少分?”

  洛元秋下意识想蹭鼻子,又想起自己手上不干净,含含糊糊回答:“反正及格了。”

  景澜笑了一下,没说话。

  洛元秋总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忍不住推了她一下:“笑什么?”

  景澜说:“寒假暑假,补了这么长时间的课才到及格,你到底是有多讨厌英语,嗯?”

  洛元秋睁圆了眼睛,两腮塞满了枇杷籽鼓鼓囊囊的。景澜摸了摸她的脸说:“你怎么这么幼稚,这是在做什么,假装自己是豌豆射手?”

  洛元秋又用力把籽吐得远远的,吐完以后她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考都考完了,你就不要再一直问了。”

  她转过身去把手洗干净了,回头发现景澜在看自己,用湿淋淋的手弹了点水在她脸上:“看什么?”

  景澜不躲不避,反而靠得更近,手虚搭在她肩膀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洛元秋眨了眨眼睛:“我记性难道就这么差,天天忘事?”

  “那之前我们怎么说的?我帮你补英语,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洛元秋点头:“对,我们是这么说过,我还记得。”

  她说话时带着淡淡果香,大概唇上还有汁水,她甚至不自觉的舔了舔。景澜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她的,声音放的很轻:“你记性这么好,那天晚上我亲你的事是不是也没忘?”

  洛元秋眼神有些慌乱,但哪怕是这个时候她依然是镇定的:“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莫名其妙亲我。”

  景澜低头亲了亲她唇角:“我以为你知道的。”

  洛元秋盯着景澜,感觉她的眼睛里有许多自己看不懂的情绪。指尖轻轻从她眼睛上划过,洛元秋有些茫然,过了会才说:“你喜欢我,是这样吗?”

  不等景澜回答,她侧身挣脱开景澜的手臂,跪坐在水渠旁,扳过景澜的脸,又居高临下地问了一次:“是这样吗?”

  洛元秋眼角稍长,看人的时候有种过于平静的感觉,景澜仰头看着她清挺的眉骨,微微颤动的睫毛,突然意识到紧张的并不是只有自己。

  于是她回答:“就是这样。”

  然后眼前一暗,是洛元秋蒙住了她的眼睛。景澜感觉到自己唇上一热,一个柔软的带着酸甜果香的东西闯了进来,鲁莽中带着几分青涩的意味。对方显然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吻了一会就放开了遮挡她眼睛的手。

  洛元秋红着脸不敢和她对视,景澜抓住她的手问:“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元秋清了清嗓子:“就那样……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她手足无措地背对着景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景澜握着。转身从剩下的那几个枇杷里挑了个大的出来,她剥了递给景澜,说:“你刚刚吃的那个枇杷是太酸了。”

  景澜一口咬下:“你怎么知道的?”

  洛元秋干脆地回答:“刚刚亲你的时候尝到的。”想了想皱着眉头说:“确实是好酸,我不喜欢吃酸的东西。”

  景澜舌尖抵在齿列片刻,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你亲我的时候就在想这个?”

  洛元秋又塞了个枇杷在她嘴里,说:“多吃几个甜的,等会我再亲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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