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爱釆唐矣(上)_死角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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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爱釆唐矣(上)

  周雨只是犹豫了几秒,就跟着她走进了里屋。里面的空间很小,除了一排橱柜,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外,余下的空间仅容单人穿行。

  老妇人待他走进里屋,然后才紧随而入。她放下厚重的布帘,把荆璜独自留在外头。

  屋内没有灯光,周雨理当目不见物,但他却觉得自己看见了老妇人的眼睛。它们像两轮黯淡、隐晦的圆月,静谧地飘浮在黑暗当中。

  良久,老妇人开口说道:“你不该和他待在一起。”

  她的声音在黑暗里变得有些奇怪。原先悦耳的韵调消失了,只剩下枯涩干扁的陈述。周雨几乎怀疑对方在黑暗里被人调了包。

  “你指荆璜吗?”他问道。

  “他,双星之子,玄虹之玉。永光的候选人。”老妇人极为神经质地说,“他也不该在这里。幼龙徘徊于浅滩,月亮升起时便会坠落。他该在第十人落定以前返回黑塔之都,否则老人将一败涂地。”

  周雨茫然地听着她的言语。他听清了她的每一个字,但却没听懂任何一句话。为了确认对方精神正常,他试探地问道:“你在和我说话吗?”

  “安静。”老妇人马上严厉地叱责道,“让我倾听浪潮。把你的手伸出来!”

  周雨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办了。屋内没什么摆设,他倒不担心对方在黑暗里给他一刀什么的。

  他甫一伸手,几根手指立刻紧紧箍住他的手腕。那手指又冷又硬,像冻在冰水里的铁条。周雨下意识地挣了两下,结果如蜉蝣撼树那样纹丝不动。

  这令他开始有点紧张,明白眼前的状况并不想像他以为的那样易于控制。老妇人也许畏惧荆璜,却没有理由怕他。幸而她也只是牢牢抓着他的手,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危险行为。

  “呼吸!”她低声喝道,“闭上眼睛,越慢越好!”

  这要求对现在的周雨颇是为难。他的心跳正急,呼吸也难免紊乱。但老妇人说得郑重其事,他也只好尽量配合。首先是闭眼,然后清空思绪,调整呼吸。

  “你必须看到黑暗。”老妇人似乎能知道他的状态,“不能有杂色,必须是纯粹的黑暗。这是你聆听潮水的第一步。”

  周雨不知道什么是“聆听潮水”,在心底怀疑这是某种催眠术的过程。他试着按老妇人的要求去做,结果发现根本无法完成。根本没有纯粹的黑暗,人在闭上眼睛后所目睹的即是眼睑内测的颜色,他在心里想道,那肯定不是纯黑,而是依据外部环境光产生的种种暗色。即便此刻他身处黑暗的房间,周遭并无其他光源干扰,思维本身也在不断和老妇人的命令作对。他瞧见许多绿斑如潮水流溢,有时则是灰线、光点、雪花,幻象纷繁胜过万花筒。

  但那并非什么特殊现象,他对此十分清楚。那只是轻度的玻璃体浑浊与大脑想象力结合的产物,每个人闭上眼时都能看到,但却往往视而不见。唯独在他专注求索黑暗时,这些幻觉却变得十分鲜明。

  “你应当专注于心,而不是眼睛。”老妇人对他说,她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如隔千里,“忘记你的眼睛,忘记去看。你得把自己当成天生的盲人。”

  那根本不可能做到,周雨在心里回答。天生盲目者不懂得看,他们甚至也不懂什么是黑,眼球之于他们和肚皮的赘肉无异。如何用肚脐去“看”呢?可周雨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他已看过这个世界,心中已存有色彩的概念,便无法返回获得经验之前的混沌,就像成人无法回想起子宫内的经历。

  这实在过于荒唐。他只好决定放弃,可老妇人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松开。

  “把你的眼睛当作石头。”她又说,“它们是冷冰冰的石块,被嵌进你脸上的洞窝里。你感觉不到吗?它们又冷又沉,压得你眼窝里头发痛。你不觉得它们挤得你难受吗?它们挤进你的面骨,挤在你的血肉里……”

  周雨的吐气变得浑浊。老妇人的话激起了他的某种回忆。不,他的眼睛是血肉,是生物组织构成的功能器官,但那些言语描述的感受又如此熟悉。那是梦中的,属于周妤躯体的怪异视观。他不愿回想那种感觉。谈不上理由,他只是对那梦中所见的异象深怀厌憎,就如同人生来避讳蛇虫。

  他又一次试着抽回手,这时老妇人说:“你为什么而来?你想知道什么?你若半途而废,答案便永远离你远去。”

  周雨立刻停下动作。他当然记得理由,为这件事他已奔忙了太久,连一刻都不愿再多等。

  眼球变得沉重,从神经深处涌出冷泉。他在黑暗里失去了平衡感,摇摇晃晃地撞在旁边的排柜上。但老妇人的手指仍旧紧握着他,使他明白这并非梦境,而是现实。

  那奇怪又熟悉的感觉令他惶恐不已。他把眼睑紧紧合住,不敢稍睁半点。现在他的眼前唯有一片黑暗,可睁眼以后会看见什么?他想起了梦中那些黑兽,那遍布晶层的人体,还有如玻璃假肢般熠熠发光的手掌。

  “现在你看到什么?”老妇人问。

  “黑暗。”周雨回答。他的眼睛沉得发痛,像是已经彻底坏死,再也没有一点幻光产生。那已是最接近无目者的黑暗。

  老妇人的手指轻颤,仿若她在无声地发笑。“现在听吧,”她说,“倾听潮水,找到你要的声音。”

  周雨不知道她要自己听什么,屋内一片寂静,外头的荆璜像是已经失踪。他只好尽力而为,试着竖耳聆听。几秒内他隐约听到一种尖锐悠长的细音,那是他过去在极度疲乏时会有的耳鸣。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我没听到什么潮水。”他如实地说出感受。

  老妇人长喘了口气。“你并非天赋者,”她像是有点失望地说,“可歌声说你身处其中,为何你睁目如盲,有耳若聋?”

  “也许你的歌声搞错了吧。”周雨随口说着。他仍然闭着眼睛,但眼球的异物感正逐渐消退,于是他打算把眼睛睁开。就在这时,他的眼前陡然发亮。

  那不是外部的光源,只是头脑里产生的幻觉,就像一个意识清醒的梦境。可梦却不会如此清楚,他如住在某人眼球里的幽灵,透过对方的视野窥伺外界。

  他看到芳草萋萋,野树葱茏。溪水贯洞而过,顺丘缓流。在遥远的地平线边有一条细长的白痕,是公路的所在。

  可他并不往那里去,反而行进于旷野中,右手拿着铁铲,左手栖着一只银色的蝴蝶。他抬起左手,银蝶顺势飞起,落在远方的草丛里。

  他发出低低的叹息。既是了然,又是迷茫,既是欣慰,又是悲苦。

  风将旷野上的野草压伏。他迎着风走上前,找到银蝶停落的地方。那是一朵半萎的幽蓝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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