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西比尔(上)_死角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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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西比尔(上)

  周雨考虑过很多次该如何给李规写这封邮件。他想过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讲出来,想过把李理说过的,关于她家庭的种种细节原封不动的复述出来。倘若细节充分,李规自然会明白这是唯有家人才能掌握的信息。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他确实听李理提过一些家事,但远远不够多,那些情节是足以被别有用心者打听出来的。他也无法保证梦中李理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皆为实言,只要那其中有一句基于防备心的假话,就可能会使他因此而失去李规的信任。

  况且他不清楚李规的为人。李理口中的兄长仅能作为参考,他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李规。他的耐心如何?他是否警觉性很高?他会用多少空闲来理会一封陌生邮件?这一切全都建立在揣测之上。一封漫无边际却又无关公事的长信或许会被他的助理直接扔掉。

  思考的最终,他写出来的信件简短且含糊:李规先生,关于令妹李理所提画作现已完成,交付如下,请代为查收。如有疑问,请致电询问。顺颂商祺。

  然后他在附件和页头加上“红色渡鸦”所绘的那张画,页尾则加上了自己的真名和手机号,并用学校后缀的邮箱发送。

  他迫切地渴望能见到李理,为此也不惜冒险向李规暴露自己的真名实姓。然而当他真的听见手机彼端李规的声音时,他的心却像被灌进冰水,变得陡然沉重起来。

  “我是李理的朋友。”他在床上坐直身体,以完全清楚的声音回答。

  李规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安静已令周雨暗感不祥,而当他开口后更叫人绝望。

  “舍妹已失踪多时。”他缓缓地说,“周雨先生,你上一次见到舍妹是什么时候?”

  周雨的心开始往下沉落,不祥的感觉终于应验为实。这不值得惊讶,他对自己说,李理进入米根竹的方法和自己不同,她在午夜时分徘徊于十字路口,搭上有着枝果图案的三脚马车。也许她醒来的方式也和自己不同呢?或许她此刻正在某个不知名的医院里休养,根本没有通知自己的兄长。

  她为何不跟自己联系呢?想必是因为没有联系方式,她总是很有办法,但不见得万事皆能。周雨强迫自己不再深思下去。现在他必须打起精神应付李规。

  “大概在半年前。”他在短暂的考虑后回答,“我和李理在国内偶遇,此前我们在一位教授的演讲会上见过。令妹的记忆力非常惊人,对我仍有印象。她跟我讲述了一个梦,并委托我将其以画作形式记录下来。”

  他的话半真半假,李规听后也不置可否,依旧用那种缓慢稳重的语调说:“周雨先生,我了解到你致力于医学工作。”

  “我的专业是临床医学。”周雨承认道。他不意外李规知道这件事,他的邮箱后缀已经透露了学校,再加上他的真实姓名,要从网上找到往年的获奖信息是轻而易举的。李规了解他的信息是个好现象,至少说明对方重视了他的邮件。

  “你有绘画方面的特长吗?”

  “没有。”周雨说,关于这一部分他早已想好,“我的女友周妤和令妹是朋友,她是一个画家。令妹的请求是对我女友发出的,只是由我负责转告。”

  “我能否与周妤女士亲自交谈?”

  “不能,她在半年前失踪了。我正在寻找她的下落。”

  李规的声音静了一会儿,然后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我很遗憾。”

  先前·他说话的方式令周雨不断地联想起李理,但当周雨听到这句时,却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毫无来由的怒意。那只是一句没有真情实感的客套话,那声音里毫无“遗憾”可言。他几乎要冲口指出这点,总算最后按捺下来,以着跟对方相当程度的冷静语气说:“我对此时已经追查了半年有余,基于一些迹象,我认为令妹和我女友的失踪有所关联。李规先生,关于这件事我希望能跟你面谈。”

  “我会考虑。”李规斯文礼貌地说,“我看到您邮件的页尾地标是梨海市,但我目前身处国外,暂时无法抽身。如无意外,我会在下周二回到国内,在馥水市的总公司主持季会,届时可以空出一天时间。您是否需要我提供地址?”

  “……不必了。”周雨冷冷地说,“贵公司应该不难找。”

  李规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诸如感谢他的邮件告知,祝他早日找到周妤,两人平安团圆。他没有问周雨最后见到李理是在何时何地,李理的状况如何,甚至都不奇怪周雨为何在时隔半年之后才将约定好的画作发过去。周雨能听见的只有对方低沉动听的音色,文雅庄重的谈吐。他几乎想就这么直接把手机扔出去,但最后还是等待着李规说完一整番结束语,然后对方说:“那么下周二再见,请您务必拨冗前来。”

  李规挂掉通讯后,周雨扫了眼刚才的通话记录,精准至秒的五分钟,他竟然气得笑了起来。何必这么大动肝火呢?他默然地思索着,对于答案既清楚也茫然。先前他是那么期盼能联络上李规,而真正听到这个对方的声音却叫他如坠寒冰。

  他没打算退缩。李规给了他时间和地点,那么馥水之旅就势在必行,但他的心中已然蒙上阴影,对这趟旅途的预期也变得极为悲观。

  就在他安静地坐在床上思考时,卧室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对方极其敷衍地敲了三下,还不等周雨应答便主动推门而入,对床上的周雨说:“醒了?这个吃不吃?”

  荆璜把右手的袋子提起来晃了晃,他的左手上还抓着一包薯条。鹦鹉蹲在他肩头,对那包薯条虎视眈眈。当荆璜看清周雨的表情后,他皱了皱眉问道:“你刚才跟谁说话?这么一脸火气的干什么?”

  卧室的隔音效果理应非常出色,但站在门前时多少会听到点动静,因而周雨不认为他是有意窃听。但他还是为荆璜的话感到意外,于是转头看向柜子前的穿衣镜。他看到一张略显憔悴而没什么表情的脸,就和他往日里的神态一样。他确实是被李规激怒了,可自觉隐藏得很好,没怎么形于声色。

  “我没事。”他勉强地说。

  “屁,你眉毛都快着火了。”荆璜说,“什么情况?你女朋友也得白血病了?”

  如果周雨不知道这人先前所看的电视节目,或者没有和李规谈过,这会儿他可能已经把荆璜赶出自己的卧室。然而或许是他真的被李规气昏了头,荆璜这些粗俗莽撞的言语反倒顺耳了许多。周雨耐心地等到自己情绪平复,然后淡淡地说:“她已经失踪很久了。”

  “哦。”荆璜把薯条从鸟嘴旁挪开,“难怪那家伙不让我在你面前提这个。怎么失踪的?说来听听啊,只要人没死,说不定还找得回来呢。”

  这实在不能说是一句像样的祝福语,但在周雨耳中却比镂金错彩的花样文章更为动听。这天中他总算发自内心地露出一点笑容,然后下床走向客厅:“出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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