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草堂密谈_南齐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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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草堂密谈

  达奚武的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容,夜空中似乎有一颗流星正在他眼前划过。

  身份显赫,极尽太后荣宠的他在这么一个寂寥的夜晚,就要死在这处荒山野岭?

  他真是不干!

  就在他还来不及继续伤秋感怀的时候,那如山魈般骇人的咆哮声由远而来,身底的碎石也开始震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怕了,但他知道收割他灵魂的恶魔就在眼前了!

  想到这里,那个五短的身影已经凑到了他的跟前,那只粗壮的胳膊已经抡起,肌肉遒劲而有力,就要对他进行致命的一击。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红绡的声音。

  “行了!别杀他了!”

  这声音救了他!

  就在话音落下之际,那铁锤一般的拳头距离他的眉心不足一尺,正停在半空。

  但那凌乱发髻下那张凶狠的面容却显得越发的狰狞,他冲着他呲牙咧嘴,极尽威胁。

  “石斛,你让开!”

  那五短的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拳头,听话地站到了一旁。

  红绡走了过来,由上自下俯视着他。

  “嘿嘿……嘿嘿……嘿嘿……”

  达奚武似哭似笑,嘴里发出着嘲弄的声音,他只觉得这种情况显得太过讽刺。

  红绡就那么站在他的跟前,红衣在夜风的抚动下层层叠叠地舞摆,他高傲地如同九天玄女,只是望着他却不说话。

  “你本可让那怪物杀了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停下来,羞辱我?”

  “我不想杀你,更没心思羞辱你!”

  达奚武这时又是惨淡地一笑笑。

  “红绡,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便能留在你心里,成为你心里挥之不去的痛,永远的折磨你……”

  红绡面无表情地盯了他片刻,转身便要走。

  一种被无视的挫败感让达奚武无比愤懑,他大吼道:“红绡,你别走!有本事就杀了我!你不杀我,就说明你心里有我!”

  红绡觉得好笑,她笑出了声来。

  “你……你……你笑了,哈哈……哈哈……”

  “我觉得你很可笑。”红绡回过头轻蔑地望了他一眼,那一眼冷若冰霜,让达奚武都觉得有些胆寒。

  “达奚武,我觉得杀你没有必要。再者你是我大魏的将军,太后身边的羽林郎,你若一心求死的话,回洛阳去,让太后赐你去死!”

  说完这句,红绡转身便沿着先前的道路往北而去,对于身后传来的叫骂声她都一概不理。

  眼前的石阶悄然不见了,慢慢变成土路,一回头,石斛还在后面不近不远的地方悄悄跟着。

  红绡停,他便停;红绡走,她也走。

  但夜色深处,红绡看不清他的面容,或许他也看不清红绡的面容。

  两人一路无语,直到前方出现了一块开阔地,开阔地外两条岔路分向不同的方向。

  红绡在这里站住了,石斛这次赶忙跑到她的跟前。

  红绡冲他笑了笑,他也冲红绡笑了笑。

  红绡想帮他整理一下乱发,他似乎是害羞,赶紧后退了两步。

  “你害羞了?”

  石斛低了低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子。

  “大可不必这样,嗯……看来你的伤都痊愈了。对了,为何你会出现在这山中,你知道我会来这里,暗地里保护我?”

  石斛摇摇头,嘴里“咿咿呀呀”,手里却在来回地比划。

  红绡皱着眉,还是看不懂他的意思,于是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今晚你救了我,我得向你道谢!”

  石斛笑嘻嘻地挠了挠头,脸上开心的像个孩子。

  “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啊?”石斛张大了嘴。

  “你家小王爷平安无事,已经回王府了。”

  听到这里,石斛一脸的激动,他使劲点点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只见他又在红绡面前使劲比划着什么,红绡依旧不懂。

  “好了,我该走了!我得继续往北,去京口寻船到广陵,这次就不要再在后面跟着我了。”

  红绡说到这里,却见石斛拽了拽她的衣袖,似乎示意她跟自己走。

  “你要干什么?”

  石斛不说话,却拉着红绡往向东的岔道跑去。

  石斛跑得很快,脚下如同生风,红绡只觉得跟起来犹如腾空,眼前的林木飞快地向她身后跑去。

  不知就这么飞奔了多久,红绡感觉腿都要断了,她才惊奇地发现眼前那一片浓密林木的后面有着微弱的光亮似隐似现。

  石斛在这个时候才减慢了脚步,他回头看了看红绡,又用手指了指前方的光亮。

  “你是要带我去哪儿吗?”红绡道。

  石斛使劲点点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

  沿着小径绕过了那片密林,就见到一座三面被林木环绕的院落,而先前见到的那抹微弱的黄光正是院门前悬挂的灯笼。

  石斛拉着红绡的衣角来到门前,敲响了院门。

  不多时一个小童打开了院门,见到石斛一脸惊讶:“哎,你回来啦,到哪儿玩儿去了!”

  石斛随手比划了几个动作,小童似乎一看就明白了:“那有什么好玩儿的,哪天先生给我放了假,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石斛笑嘻嘻地点点头。

  小童又看向站在石斛身后的红绡,满脸疑惑道:“诶,你怎能还带人回来了,她是谁啊!”

  石斛又比划了半天,

  小童皱皱眉:“你是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要带他去见刘先生……”

  石斛点点头。

  小童似乎犯了难,他挠挠头:“但是……但是我做不得主,我家主人外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便不再叨扰。”红绡爽利道。

  石斛一把拉住了他,摇着头不让她走。

  红绡看着石斛那带着期待的目光,也犯了难。

  就在这时,门内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子明快的声音:“阿岩,在哪里与谁说话呢?”

  小童回头看了看,就见一位身着鹅黄色罗裙的高挑少女正向门前走来。

  “娘子,石斛回来了,还带了一位女郎,小子不敢随意做主,是否让她进门。”

  高挑少女上下打量了红绡一番,明眸中带着笑意:“快让女客进来,阿翁不在,自然是我做主,对了,敢问女郎闺名?”

  “我……我叫红绡……”

  “红绡……”高挑少女笑了笑,“奴叫范妍,奴的阿翁便是这草堂的主人。”

  红绡来回打量了一番这座建在深山中的院落,雅致而精巧,可见主人家是费了大力气的,便问道:“家翁在此隐居,敢问何人?”

  “哦,奴的阿翁单名一个云字,字彦龙,南乡舞阴人。”

  红绡有些惊讶,她万万没有想到,作为南朝文坛的领袖,永明年间曾经官至侍中、尚书右仆射的范云范彦龙辞官后就隐居在这里。

  看到红绡的表情,范妍便知道了红绡是知道范云的,就对身旁的小童道:“阿岩,请贵客入内,莫要在门前站着了。”

  小童也爽利,自己闪到旁边让出了一条路,请客人入内。

  石斛心急火燎,第一个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范妍眨眨眼不解地望了眼石斛,又转头冲红绡笑道,“姊姊来的正好,今晚就别走了,奴自己在这里也怪憋闷的,正好与姊姊说说话。”

  红绡稍微犹豫,范妍已经拉起她的手往院里去了。

  范妍有说有笑,看上去甚是开心,刚想将红绡往自己闺房引,就见一间侧屋的门帘被掀开了。

  石斛满脸堆笑,引着一位身着天青色长袍,头戴逍遥巾的美髯男子走了出来。

  范妍见状,上前俏皮地喊了声:“刘世叔!你怎么不在屋内休息,出来了?”

  美髯男子捋须哈哈一笑:“妍儿,你可截胡了你世叔的客人啊!”

  范妍拉着红绡的手晃了晃,向美髯男子吐了吐舌头:“进了草堂那也是妍儿的客人了,姊姊,你是跟我去说话,还是跟这糟老头子去喝茶?”

  美髯男子毫不生气,只是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红绡上下打量了这位美髯男子一番,见他气质儒雅,但身上似乎还带有几分杀伐之气,似乎在哪儿见过。

  刚刚听范妍喊他刘世叔,又见石斛对他礼敬,他恍然大悟,这不正是刘伯宣吗?

  美髯男子似乎一眼就看穿了红绡的心思,他点点头,扯起门帘让红绡进屋说话。

  “范小娘子,我……我先与刘先生说几句话。”

  范妍撅撅嘴,又冲刘伯宣吐吐舌头。

  “姊姊快些,一会儿咱们说话。石斛,咱们先去那边玩玩儿。”

  范妍带着石斛去了一旁小池边纳凉,红绡跟着美髯男子走进屋里。

  两人在屋内坐定,美髯男子将新煮好的一杯茶奉到了红绡的面前。

  红绡不懂茶道,也不敢太坏礼数,浅浅饮了一口,便将茶杯放在。

  “阁下是刘伯宣,刘长史?”

  美髯男子一脸谦和:“女郎认得在下?在下正是刘伯宣,不知女郎是……”

  “我与江夏王世子有旧,那日潮沟大火我救下过石斛,我与阁下不算是敌人吧!”

  刘伯宣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面露诧异,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捋着胡须笑了笑:“女郎非我南朝之人吧!”

  “正是,我自洛阳而来。”

  “女郎是……”

  “我叫红绡。”

  “红绡……”刘伯宣捻着胡须,眯了眯眼“我们是否见过?”

  “见过一次,斗场里,春满居酒楼,我们追过同一拨人,期间有些误会,刘长史伤了我们一个姊妹。”

  刘伯宣眯了眯眼睛:“斗场里追杀那些胡人杀手的是你们!你们是何人?”

  “恕红绡不能透露。但那日之事所涉关系错综复杂,那些候官曹的余孽想要用刺杀永宁长公主一事再次引起我大魏朝廷的注意,却被人暗中利用,意欲挑起魏齐两国的争端,背后之人好渔翁得利。”

  “噢?”刘伯宣沉默了片刻,他抬眼看了看红绡。

  “女郎如此坦率,让在下佩服……”

  “红绡所知只有皮毛,此事中间过程错综复杂,牵扯甚多甚广,从贵国的皇帝、长公主,到我朝的太后、清河王爷,还有你们南朝朝廷内的一些位高权重者,以及那股意欲为东昏侯复仇的势力!”

  刘伯宣皱皱眉:“小王爷正是深陷其中吧!”

  “小王爷遇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件事往深处说要延伸到多大的程度,红绡不知道,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还在小王爷算是从中解脱了,但为了把小王爷从泥潭中推出,长公主已经失势了,崔国相也致仕归乡去了,而一直与长公主叫板对立的领军将军朱异同时也被你们南朝皇帝冷落,如今南朝朝廷的格局已经发生了改变……”

  刘伯宣捋着胡须陷入到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转眼看向红绡:“女郎知道如此之多,非常人也……”

  红绡苦笑道:“我所隶属的组织常年为北朝搜集归纳情报,铲除于国有害的一切因素。”

  “女郎是北朝的谍者,刘某如今虽然人在江湖,但赤诚之心依旧向我南朝。女郎愿意与在下透露如此消息,不会没有理由吧!”

  “潮沟大宅毁于大火,南朝皇帝被人投毒,淮南王叛乱,这三件事过后,你南朝的权利格局已然发生了变化,以上红绡所说的对当今乃至以后来说都不存在太大的意义,红绡今晚愿意与刘长史促膝而谈只为了小王爷……”

  “江夏王世子……”

  红绡点点头:“早在今晚石斛将红绡引入这间草堂之前,刘长史便已得到小王爷消息了吧!”

  刘伯宣脸色微变,但他很快就又恢复了从容,他没有否认:“刘某虽然早不在庙堂,但确有一些渠道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红绡知道小王爷最亲近信任之人便是刘长史,此时应当正多方打听小王爷消息。”

  刘伯宣起身,在房内踱着步子。

  “女郎所言,刘某都能想到,只是想要见面,何其困难,女郎愿意……”

  “红绡今日正在北返的路上,能与刘长史相见,只是巧合……但红绡依旧对小王爷放心不下,今夜吐露太多。望刘长史见谅。”

  “女郎何出此言,刘某感激不尽。”

  “刘长史,此前红绡与小王爷见过一面,小王爷身边恐有存心不良之人,若刘长史见到小王爷,望再提醒一二,小王爷仁后,让他切莫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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