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乱世情_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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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乱世情

  “外头下雨了,九郎你身上好湿。”苏知玺攀在傅九襄的肩上,声音懒懒的,像极了春日里没睡醒的猫。

  “是呢,下着雨还要赶回来见你,累死我了。”

  傅九襄脱了外衣,挤到了苏知玺的床上。

  “还回来做什么?北疆多好啊,我瞧你也不用回来了,带着你底下的兵在北疆做山大王不好么?”苏知玺语气淡淡的,借着昏暗的烛光,傅九襄只能瞧见他白的晃眼的脖颈,就像一截断了的玉,映衬着莹莹烛光,扑簌的双睫撩人不已。

  “好雀奴,我这马不停蹄地从北疆回来,一路可累坏了,你疼疼我吧。”傅九襄一声长叹,顺势倒在了苏知玺身边。

  他伸手搂着苏知玺的腰,大猫似的在他身上滚来滚去。

  苏知玺靠在床头,替傅九襄送了冠,不过片刻,傅九襄便发出了轻鼾,苏知玺下榻吹灭了两盏烛火,放下了纱帐。

  郑伯还候在外头,见苏知玺走出来了,躬身道:“安庆王进宫的消息还没同王爷说,公子……”

  苏知玺摇了摇头,“阿野从北疆回来,一路上披星戴月,让他睡片刻吧。”

  说话的功夫,苏知玺还将门扉掩好了,生怕雨声漏进去吵醒了傅九襄。

  郑伯笑眯眯地应了下来,“哎,还是公子想的周到呢。”

  他站在廊下,捧着渔具,心里头想到:虽然自家王爷离府时公子在同王爷置气,可到底公子还是心疼王爷的,这不,还担心王爷辛苦呢。

  他们王爷身边到底是有了个知心人啊。

  傅九襄也真是累极了,不过才倒下,就睡得好梦正酣,苏知玺守着他睡了半炷香的时间,便将他唤醒了。

  “九郎,九郎。”

  傅九襄迷迷糊糊地睁眼,就见到苏知玺低着头在同他说话,他没回神,只觉得梦里人怎么能出现在眼前。

  他嘀咕了一句:当真是在做梦。

  他伸手将苏知玺揽在了怀中,苏知玺散下来的黑发落在他的脸上,傅九襄轻嗅了好几口,这才骤然清醒。

  “见你睡得熟,便没有吵你。”

  傅九襄双手捧着苏知玺的脸,盯着他看了许久,问道:“沐羽将你眼睛医好了?”

  “好大半了。”

  苏知玺撑着身子,说道:“傅乾历进宫了,今夜怕是要生事。你若是睡饱了,擦干净水鬼刀,要见血了。”

  他黢黑的眸子暗藏杀意,云淡风轻地说着那杀人的勾当。

  傅九襄眉眼一挑,“琢殷进宫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下了半夜的雨终于开始停了,淅淅沥沥的声音滴在青石板阶上,叮叮当当成了满园的珠翠玉石。

  傅九襄慢悠悠地起身,坐在床上双脚撑着地,烛光在他的眉眼上跳动,他的神情阴翳,提起宫里的那几个混账,他咬牙切齿道:“我倒是要看看,今儿晚上老三能折腾出什么出来!”

  苏知玺捡起傅九襄仍在地上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去吧。”

  “如此春夜,当抱着美妾安睡才好啊!”傅九襄一声感叹,耍赖不肯起。

  “美妾没有,悍夫倒是有一个。”苏知玺拍了傅九襄一掌,将他拉了起来。

  他们欢愉的日子太少了,以至于苏知玺都来不及和傅九襄生气他私自去北疆调兵,傅九襄就又要提刀匆匆上马。

  烛都没有刀光剑影的战场,但这里却步步是绝路,步步是杀机。

  “去吧,我在家等你。”苏知玺替傅九襄擦拭干净了水鬼刀,递到他手边,“等你回来,再与你算账。”

  傅九襄大笑着出了门,他真是爱极了这样如此雨夜归家,他的雀奴在家中等他,前头就算是刀山血海,他也能去,他也能回。

  傅九襄走了两步,又大步走回了苏知玺身边,他伸手摸着苏知玺的后颈,“等我回来,替你暖床。”他将身上的披风遮在了苏知玺身上,宽大的披风劈头盖脸而下,苏知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火热的舌席卷了他的唇舌,傅九襄用力撕咬着苏知玺,他这样想他,这样爱他。

  这是两个男人的纠缠,没有风花雪月,没有旖旎柔情,有的只是乱世之下的携手。

  不管前头是万丈深渊还是死无葬生之地,他们都一同走下去。苏知玺大口喘着气,他双手紧紧抱着傅九襄,两只浮尘中的蝼蚁相互依偎,他的双唇红润,将那张脸衬出了异样的苍白,“九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生死。”

  “雀奴,我怎么舍得你死。”傅九襄的双眸亮如星子,他注视着苏知玺,轻笑道:“我费尽心思把你这条命从阎王那里抢回来,若不是求一个白头偕老,我图什么?”

  雨停了。

  漆黑的夜色下无风无雨,就连空气中的水汽都凝成了一团,将人裹得密不透风,浓稠的怎么也消散不去。

  天边隐约起了一丝光亮,一夜的兵荒马乱,苏知玺彻底清醒了。

  他倚靠在廊下柱子旁,心里头算着时辰,宫里头,傅乾历该找到人了才对。

  “哎,你过来!快去找找,跟着四殿下一同进宫的安庆王呢?还没找到他吗?”

  “没呢,奴才们到处都找了,没见着安庆王的身影。”

  之前领着傅乾安和傅乾历进宫的太监摸着脑袋一头雾水,他嘀咕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人去哪儿了?”

  “公公,咱们还接着找吗?”

  太监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高堂镜,摇头,“没瞧见那头都是贵人吗,再找下去惊动了三殿下,这个罪责你担?”

  不过是个小小王爷,找不着便找不着吧。

  今夜宫中来的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王爷公主,一众太监宫女都是深宫中的人精,私底下早就传遍了,见到这个场面,也都心中有数,今晚这天怕是要变。

  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生事。

  黢黑的宫廷下,两道黑色的身影在宫殿中穿梭。

  “孟太医,从这儿走当真能去高堂镜?我瞧着这儿都没人啊。”傅乾历猫着腰,呵着气说道。

  “安庆王,这儿是冷宫,平日里都没人来,再加上雨夜,我估计值夜的太监宫女都跑到角房打牌吃酒去了。”

  四周阴森森的,滴滴答答的雨声传到耳中,显得格外凄厉,傅乾历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压低了声音,“孟太医,你说你有陛下中毒的证据,可不是诓我的?”

  孟方平再三肯定道:“这是自然!”

  “师傅为人谨慎,早就察觉出了陛下这病来的不寻常,但他却始终不肯站出来,我还是偷偷在高堂镜外头待了许久,才捡到一点宫女倒漏了的药渣,陛下喝的药里头,放了十足十的寒食散。”

  孟方平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笃定,早在几天前,他就将此事同师傅说了,师傅在深宫中待了几十年,什么龌龊事没见过,他听见此事后,只是嘱咐他千万别声张,最好将这件事烂在肚中。

  可这不是普通人,那可是当今陛下,天下之主啊!

  孟方平家境贫寒,但却秉性正直,柳承不愿沾染祸事,在傅乾历偷偷摸到太医院询问顺帝病因时他只是一味地沉默,但他坐不住,他没法坐视不理。

  医者仁心,他一日学医,就绝不违背本心,这是孟方平进太医院后在心中许下的誓。

  “孟太医,我敬佩你,但你此番去高堂镜可想好了?如今陛下病重,就算你揭发了陛下被奸人下毒的真相,陛下醒不过来,就没人能护住你。”傅乾历一番苦笑,“今日我来太医院,也是受人之托,一会去了高堂镜,孟太医,只怕我也无法保你性命……”

  孟方平早有所料,他的神情坚毅,“我虽为南邑小小太医,然大丈夫,当忠君爱国,无愧于天地!陛下如今遭受小人蒙害,若不将此事捅出,只怕来日南邑也会遭受大祸!”

  “孟太医,你乃大丈夫!”傅乾历心中敬佩。

  两人在雨夜中轻语,紧接着从冷宫一路避开宫女太监,来到了高堂镜。

  高堂镜中灯火通明,长廊下点着不灭的长信宫灯,三公九卿,除了谢家那不问世事的奉常和已故的宗正,其余南邑重臣皆到了。

  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三人并肩而立站在正厅中,苏郎仪面色铁青,李孟自从死了儿子后便消失在了南邑朝堂之中,大有一副效仿谢韩神隐之道,至于光禄海,那更是常年跟随在苏郎仪之后,没有任何建树,这三人站了出来,三股不同的势力下意识地靠向了苏郎仪。

  谢琨站在这三人之后,他身后站着的,是以监察院为首的文官势力,再加上王蟾从凉州带过来的兵马就压在宫墙之下,谢琨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高堂镜中静谧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

  仿佛谁先开口,谁就是成了高台之上的陪葬。

  傅乾毓坐在椅子上,他还算顾忌着底下的文官武将,没有直接坐在顺帝的龙椅上,就见他抿了一口早已凉透了的茶水,轻声道:“今夜冒雨将诸位大人请进了宫中,实在是因为……父皇病重,只怕……”

  “所以想让各位大人守在高堂镜中,今夜父皇若是有何不测,来日朝堂之上,大人也是一个见证。”

  “见证?三哥,高堂镜外头都被您围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了,你还要见证什么?”

  谁都没有想到,在今夜,最先发难的竟然是四殿下傅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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